2019-11-16|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白線帽──走!你現在是獨立自主的高校生了!

  「在那裡,我跟著浩東與他那些當時女孩子最為愛慕的,戴白線帽的高校青年,讀書、討論,聽古典音樂……」──藍博洲〈幌馬車之歌〉
  有曾因為某些學校的制服、校徽,而對誰產生印象或產生愛慕之情的經驗嗎?
  小編是台北人,高中時對那些卡其色和墨綠色的身影最印象深刻了。這件事在一百年前的日本時代也是一樣的,那時最吸引少女們注意的,便是「高等學校生」的制服啦!
◆高等學校的象徵──白線帽
  「高等學校」,在日本時代相當於現代的大學。高校生的制服,通常分為幾個部分:詰襟(立領學生服)+西裝褲+皮鞋+鑲有校徽的帽子,如果天氣冷時還會搭配斗篷。
圖片提供:國立臺灣師範大學
圖片提供:國立臺灣師範大學
  「詰襟」就是圖中男生們穿的那種立領黑色西裝,現在也可以在許多日劇的男高中生身上看到。「詰襟」一開始是在歐洲被作為軍人和公務員的制服,在明治時代時被引入日本,被作為軍人、官員、警察等制服使用,1880年代陸續被日本普及成中學、大學的制服,而後引入台灣。
  現在詰襟較為人知的傳說,就是「第二顆鈕扣是最靠近心臟的地方,把它送給喜歡的人,代表自己的心意」這樣的象徵。
  而高校制服裡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白線帽」了。
圖片提供:國立臺灣師範大學
  「白線帽」,其實是指在角帽或麥桿帽上鑲上兩條白線的制服帽。日治時高等學校的制服帽有「正帽」、「略帽」的差別。
  略帽通常有點類似草帽的涼帽,適合夏天配戴;正帽是冬天戴的,通常是「角帽」或「海軍帽」,這張照片裡大家配戴的就是正帽,也是一般在日本學生服裡常見的制服帽之一。
台北帝國大學略帽與正帽設計,圖文提供:國立臺灣師範大學
  在日治中期時,中等學校或一些職業學校都有詰襟的制服,然而,能夠配戴「白線帽」的,只有像是台北帝國大學醫學科(如今台大醫學系)、台北帝國大學豫科生(直升台大的台籍學生)、台北高等學校(如今台師大)等學校的學生。
  也就是說看到這一身黑色的制服與白線帽,幾乎可以確定對方是個高校生了,而且不只是少見的大學生,更可以說是學歷不錯的大學生,很難不讓人產生記憶呢!
◆「敝衣破帽」──我們的自主時代
  大學的生活和國高中的生活是完全不一樣的世界,高中時每個同學有一樣被規定的上課時間,考試、升學制度……但大學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沒有制服的限制。
臺北高校學生於西門町附近之喫茶店聯誼。(1941年)圖文提供:國立臺灣師範大學
  許多人說,大學是培養自主人格的一段時間,這件事在當時也是一樣的。中一中畢業後進入臺北高校的楊基銓說:「在中學校唸書時尚被認為是小孩,一旦進入高校,突然受成人一樣的款待,學生可以留髮,不必剃光頭。」
  在這樣的基礎上,就像現在某些學校會有的「新生禮」一樣,發展出了一套名為「敝衣破帽」的儀式。
  台語研究學者王育德曾回憶道,剛入學時,同住的三年級學長一邊把玩著他剛買的全新黑絨制帽,臉上慢慢浮現神秘的笑容,一邊說如果沒有經過頂上局部「開封」這一關,就稱不上「獨立自主的高校生」。
  接著學長便和同伴們,使勁的撕破帽頂,之後特意用白線縫上。戴著破帽,把頭髮拉出帽外,腰纏長巾,「敝衣破帽」的行頭才算完成。
  除了帽子以外,所有想要晉升成為「潮潮」大學生,還會換下皮鞋,改穿木屐,走路時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並且開始蓄髮蓄鬍甚至抽菸。下課後就相約「喫茶店」(相當於現在咖啡店,當時的「咖啡店」比較偏向風月場所),一起喝咖啡與茶,暢談文學藝術或國家大事等等。
高校生有別於一般的學生,可任意進出喫茶店,第二排右二是王育霖。(1940年)圖文提供:國立臺灣師範大學
  像是這張照片,簡直就像現在一群文藝(或是憤怒)的青年們,群聚在咖啡店或是酒吧裡談人生談理想的樣子啊!
◆高校生們,衝撞吧!
  在台灣民族意識逐漸甦醒的1920年代,社會運動也逐漸感染到校園,日治時期的台灣學運,有一個極大的特色便是「由外而內」,從在日本留學受到當時大正民主風氣啟發的台灣人,來帶領台灣本島的社運與政治發展。而蔣渭水等人成立的「文化協會」,便是將這種風氣擴展到校園的重要推手之一。
  「文化協會」的一千名會員中,大部分皆為仕紳,但仕紳因為年紀與身份的關係,比較沒有時間放在活動與倡議上。因此裡面約佔兩百七十人的學生們,成為了一股相當重要的能量。
  或許學生們的青澀與稜角,總是在這個社會裡碰碰撞撞,不停犯錯,但那樣的熱情跟理想,卻也推動世界往更好的樣子邁進。
1940年臺北高等學校曲棍球部擊敗學習院獲得全國高等學校冠軍於榮町街頭舉行之祝賀,位於現今衡陽路。前有大鼓及應援團開道,橫掃臺北熱鬧街頭,一旁還有警察保護,沿途所經為圍觀群眾壅塞。圖文提供:國立臺灣師範大學
  還記得那張在喫茶店抽菸的照片嗎?第二排右邊第二個人,叫作王育霖,他曾經穿著木屐喀啦喀啦的走過現在的台師大校園,也曾經因為學校曲棍球比賽獲獎而興奮地衝上街,或是在喫茶店與同學暢談理想與人生。
  他在1944年考上京都地方法院檢察官,成為日本的第一位台灣人檢察官,終於等到了台灣不是日本統治那一天,回到了新竹任職。然而這樣優秀且有抱負的他,卻在1947年二二八事件時遭中華民國國民政府殺害,棄屍淡水河。(https://www.228.org.tw/228_elites_11.html)
  而他的弟弟,王育德,也就是前面描述過那位見識過學長們「弊衣破帽」的少年。在經歷這一切後逃往日本,成為了國際的台灣語研究權威,成立了「台灣青年社」,他發行的〈台灣青年〉,出版的《台灣:苦悶的歷史》與各式台語書籍,更是影響之後的台灣人深遠。
  這塊土地經歷過的悲歌與威權壓迫,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當初的那些少年們回來,但或許只要我們這代人持續努力,還是能夠讓這世界一天天往好的方向走去。
  致這些得來不易的自由。
  致那些曾經的少年。
圖片來源:國家文化記憶庫
參考資料:邱威翔〈日治時期臺灣學校制服之研究〉、藍博洲《日據時期台灣學生之運動》、鄭麗玲《躍動的青春:日治臺灣的學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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