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1-22|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沒有他方-3/5

序場/夜/內.狹小房間/漢威、女子
△ 無窗的房間約莫二坪大,地上置放一張廉價單人彈簧床,罩著粉紅色斑駁床單。床邊矮櫃上有盞昏暗的檯燈、一只小型鬧鐘、一包衛生紙。床邊的地上有一個無蓋小垃圾桶,以及三十公分直徑的水盆。垃圾桶內,有使用過的幾張衛生紙與保險套,分離式空調懸掛在牆上。 △ 裸露下體的漢威以及長髮女子牽著手,走進房間。
女子:你先等一下,我去裝熱水。一下子就回來了。(微笑看向漢威,走近床旁,彎腰拿起水盆走出房間)
△ 漢威沒出聲,看向女子出門的背影,脫下僅剩的上衣,裸體坐在彈簧床上等候,不時張望房間內的垃圾桶、衛生紙、保險套以及昏暗的檯燈。
S:01/夜/內.狹小房間/漢威、女子
△ 女子捧著臉盆進入房間,臉盆裝了六分滿的溫水,有一條毛巾漂浮在臉盆裡。
△ 女子走近漢威後,用優雅的跪姿將水盆置放在漢威身前。接著,側身用溫水和毛巾專注擦拭、清洗漢威的下體。
△ 漢威看著女子濃豔裝扮的面容,下體逐漸勃起。伸手撫摸女子的長髮。
漢威:洗得差不多就好了。(低沉的)
△ 女子抬頭,停下手中的清洗動作。起身脫下上衣以及胸罩,裸裎的胴體展現在漢威眼前。
女子:你先躺下……
△ 漢威依言仰頭躺上彈簧床。
△ 女子走近檯燈,將昏暗的燈光旋扭得更暗一些,接著拿起鬧鐘,壓鈕計時。
S:02/夜/內.狹小房間/漢威、女子
△ 女子坐上床邊撫摸漢威的胸、腹,邊伸手拿出床頭櫃裡的保險套,皆著用嘴將保險套戴上漢威下體。
△ 漢威閉上眼,享受女子的口交,伸手輕柔撫弄女子乳房一陣。
漢威:差不多可以了,不然時間不夠。
△ 女子趴在漢威身上,兩人交纏親吻。彼此撫摸後,女子坐起並張開雙腿,讓躺著的漢威下體進入她的體內。(兩人呻吟)
△ 漢威持續撫弄女子乳房,女子上下前後持續擺動。
漢威:妳不會離開(低聲)……不會……(高潮前面容扭曲)
△ 漢威射精(呻吟),女子擺動停止。兩人喘息,額頭微汗。
△ 性交結束,女子趴在漢威身上,拿起床頭櫃上的衛生紙,將漢威的保險套取下,擦拭後丟入垃圾桶內。
女子:時間還沒到,你可以再躺一下……我去換水。(起身穿好上衣,拿起床邊的臉盆,離開房間)
△ 漢威以大字型躺在床上,閉眼,沒有任何表情。
S:03/夜/內.狹小房間/漢威、女子
△ 女子捧著臉盆進入房間,臉盆裝了六分滿的溫水,有另一條顏色的毛巾漂浮在臉盆裡。
△ 女子走近漢威,依然用優雅的跪姿將水盆置放在漢威身前。接著用溫水和毛巾專注擦拭、清洗漢威的下體。(漢威閉眼)
漢威:這是第三次找妳了,怎麼稱呼?(漢威睜眼看向女子)
女子:叫我安琪拉就可以了。(擦拭動作繼續)
漢威:天使……我會記住……我叫漢威。
△ 女子點頭後沒表情、沒應聲。此時鬧鐘聲響起,女子停止清洗。
女子:時間到了,你起來穿衣服吧,外面會有人收錢。
漢威:好,我知道。(起身穿衣,準備離開房間)
△ 漢威穿好衣服離開房間前那一刻,兩人四目相望,彼此微笑。
天使:漢威,下次記得再來找我……
漢威:好……(點頭,緩緩轉身離去)
四場戲,十五分鐘。離開前我付了一千塊。天使……我應該會記得。我在黯巷蟲洞裡,再也不用和雞兔籠裡紙本上二次元的吉澤明步、天海翼,以單手性愛。再也不用讓蝌蚪無力的在斑剝潮濕,僅容轉身的開放蹲式馬桶裡浮沉。
和山姆會合後,我看著他一臉滿足的淫笑,步伐輕盈地往城市廢棄車站前行;山姆健步如飛,轉頭對我說走快一點。我們和遮風避雨的溫暖小房間、廉價彈簧床、天使們告別,期待下一次在圓圈裡,重覆淡出淡入的時間與空間。夜幕上有天女灑下花朵,我和山姆身上片花不沾,回到廢棄車站的紙箱上,和蚊蟲嗡鳴吸血的夜共眠,伴隨城市車流脈動的喧囂。
我聽著周遭越來越吵雜的人聲、車聲,整晚嗡鳴捕食的吸血蚊蟲,也在酒足飯飽後成群的回家。抬頭看著天色微微漸亮,朋友們還在夢中,我點著了第五根菸。起身走向與廢棄車站距離十分鐘的便利商店。熟悉的路,熟悉的店員,走進店內拿了兩瓶酒,到櫃台買了兩包菸後,便坐在店外的行人椅上。我用打火機敲開瓶蓋,十九度的料理酒,一口氣喝下半瓶,喘了一口大氣。接著將酒倒進六百CC的塑膠飲料罐裡,這是山姆教我的;他說拿著玻璃酒瓶四處走,很容易有麻煩的事。二瓶酒五十四塊;退瓶四塊。加上最便宜的二包煙一百五十塊,總共二百塊;我是帝王,像狗一樣驕傲地活著。
天亮了,我帶著酒回到廢棄車站。斑駁牆上巨大的老時鐘,依然以圈圈的方式,毫無意義地走著。清晨五點,城市開始甦醒,巨大的噪音,讓朋友們無法入睡。我將酒遞給醒來的納許。他順手接著,睡眼惺忪地一口喝完瓶裡的酒。莉雅則很自然的拿走我手中剛點著的第六根菸。我順口問:「待會兒去哪?」納許說:「先把紙箱收一收,今天不要去排工了,等一下去速食店坐一下,然後八點半到圖書館吹冷氣、睡覺……」
和往常一樣的日子,沒有早餐。圖書館趴一下之後,約莫在十一點,就要走到庇護站領取中餐,晚到就得餓肚子。然後再走回圖書館吹冷氣、睡覺……一直待到下午四點,再到庇護站領取晚餐。有一次,山姆瘸了的那條腿,紅腫發炎沒辦法走路,我問庇護站的義工:「我的朋友生病了,沒辦法走過來,能不能幫他拿一份?」我清楚記得,他是這麼回答的:「我是他老爸嗎?不過來就不能拿!我怎麼知道你多拿一份要幹甚麼!」我沒接話。手中拿著一份餐,靜靜找個角落看著義工分發吃食,直到發放時間結束。然後……他們把剩餘的食物倒進餿水桶……那晚,我與山姆兩人合著吃一份晚餐。
天氣好的時候,吃完晚餐我們會到港口廣場欣賞街頭藝人的演出,我們蹲坐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以王者之姿大口喝酒、喧嘩……享受路人不敢直視的榮耀。到了晚上九點,走回廢棄車站,繼續讓酒精稀釋我們的情緒。接著,想睡的睡,有酒喝的繼續喝……日子,這就是日子。圖書館是我們最喜歡去的地方,周二到周日早上九點開放,晚上九點關門;有空調、書報、影音室、廁所、飲水……而且我們的身邊,總是有些空位,但空位不准臥躺,有些遺憾。有時二十四小時速食店員,看著我們臉上的標籤,會不准我們趴在桌上;不然就用我們沒有消費的裡由驅趕我們。其實就算驅趕也不要緊,到處都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白天店內的桌椅仍然可以趴下休息。
這樣的生活幾個月了,日子以圓圈的方式,一再回到原點,但不再緊箍著我的脖頸,我終於能喘息呼吸。我們有時工作賺錢,有時沒工作的時候,就閒晃喝酒。不過這都不要緊,我們還是活著的;像第歐根尼榮耀地活著。常常我會想起二千多年前,那位熱血的年輕人,既教導我們愛,也說:「我來,並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動刀兵……」但祂最後被釘在十字架上。或是想到更早之前,那位王子年紀輕輕就拋下了妻兒父母和所有的榮華;放逐自我,在流浪中思索生命,最終在畢缽羅樹下想通了所有事。
我在圖書館時,經常不是趴著睡覺,更多時候和在雞兔籠裡面一樣,依然是閉上眼睛,鑽進書本的文字裡,任由靈魂飄浮在無垠的暗黑中;試著找到一點可能的光。我希望這樣的日子一直下去,直到我將所有的身體內、外的喧嘩噪音用文字寫下,讓所有喧囂埋葬在紙上;並為這些聲音豎立墓碑。大大地寫著四個美麗的字:「沒有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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