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之肺 [ 二章. 祈日的抉擇 - 壹 - 花宴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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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

花宴 (1)

神界，總是被刺眼的白色覆蓋。愈是潔淨聖廉，顯得攢動其下的黑暗愈發罪孽深重。不知從什麼時候，邪惡悄悄滲透，對天使們耳語墮落的快感，悖德的誘惑。最後，就連大天使及在神位者也將罪惡作為美酒品茗。

而你看著這一切，默默握起拳頭，挺拔的背影懷抱憤怒，我能感受到，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

起義的那天，你問我後不後悔，真是好笑。

你早該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所以請不要怪我，對我來說，神界覆滅與否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祈日站在庭院中，看著紛紛雪落。

國主寢宮槐慧宮的佔地是皇宮總面積的四分之一，其他才是國母、國父、皇后、嬪妃等等成員的住所。槐慧宮冬季的蜷戀梅甚有名氣，每逢時節，虎悍、龍吼、玄蓮的國君、皇主、大將軍、貴妃等權貴人士總會聚集此地，設酒宴、擺舞席，請樂者，在漫天淡藍花海下高雅狂歡。

今年也不例外，並且特別重要。

虎悍的國君換了，由前二皇子接任。或許是身為第二子的缺愛，狂迫性格殘酷狂傲。年初，他在年宴上佈置軍士，一夕之間除去父親、大哥，並將反對派大臣、兄弟姐妹一齊鏟除。聽說那天，虎悍國國殿地板鋪的千年白虎毛皮被染得鮮紅，虎眼竟一閃凶光，似乎就要活。

為探此出身血腥的新虎悍國主，對織羽國的態度是敵是友，此次花宴是關鍵。如果是敵，先嘗試可否化友，如不行，也好有準備。畢竟織羽不是一個強大的國家，凡事需格外小心。

「 殿下，再過幾日就是蜷戀花宴，請保重身體，進屋暖身。」

靄碧依然一頭長髮，閃爍不可思議的顏色，此時他一身象牙白祭袍，端站在緣廊柱旁，好似與雪融為一體。

庭院中身形挺拔的少年聞聲微笑看來。

祈日今年已十六歲，來到織羽國皇宮已有四年。

望著眼前的少年，眉眼清澈，手腳修長，身段敏捷，氣度沈穩，靄碧露出滿意的微笑。

兩年前祈日第一次前往普羅柱拜訪靄碧，從祈日第一眼驚訝的反應看來，他大概沒想到織羽國國師竟是一位如此年輕的男子，容貌竟如此典雅。

祈日的確以為國師會是一位垂垂老矣、滿臉皺折、危危癲癲的老頭，沒想到眼前出現的是靄碧。

從此祈日一天到晚往靄碧住的普羅柱跑，啼鵲太傅看這情況，乾脆請靄碧常到槐慧宮作客，住個兩三夜，陪陪祈日也教他一些學理。

「靄碧！」

看見靄碧的祈日臉上全沒了陰翳，完全是一位十六歲的少年該有的神情。

「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叫我祈日啦。」

邊說邊朝靄碧跑來的祈日，虎革履下濺起雪渣，在庭院中留下一道腳印。

「或是叫我小祈吧！」

靄碧坐到靄碧腳邊的緣廊上，脫下虎革靴，換上室內棉鞋。

今日祈日一身黑色羅緞，繡上紅鶴。

一雙黑色貓般瞳孔，帶著期待抬著頭仰望靄碧。

靄壁移開視線，微微垂著眼。

「不…那太過僭越，殿下堅持的話，敝人還是喚您祈日吧。」

祈日歪歪頭，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殘雪。

「無所謂，來吧，靄碧，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說著拉過靄碧的右手臂就往室內走。

「請…別走那麼快。」

祈日回頭，看到靄碧的長髮因為迅速行走而有些散亂，有些與祭袍的衣帶纏繞在一起。

很少看到靄碧狼狽的樣子，祈日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並不好笑。」

「呵呵….對不起…呵呵呵…」

「……」

「抱歉抱歉，我幫你解開，別動。」

祈日慢慢將靄碧的長髮從衣帶中解救出來，再用手梳攏。

「…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才不會呢，靄碧的頭髮這麼漂亮，有機會摸到才開心呢。」

祈日說著嘿嘿兩聲。

「如果是別的男人留這麼長的頭髮，我一定覺得噁心。但是靄碧就不一樣了，是全天下最適合長髮的人了。」

說著祈日露出一個滑稽又燦爛的笑容。

靄碧不禁動搖。

『你這傢伙真是最適合長髮了。』

來自久遠時空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靄碧，怎麼了？哪裡拉到覺得痛嗎？」

「不…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恩，那就好啦。來，這邊，昨天從玄蓮來了一箱古卷，保存得很好。靄碧你最喜歡書了吧？所以今天我就盡快喊你來了。」

年少的國主興高采烈地向沈靜國師展示手中的書籍，但後者的思緒早已漂至亙古。

殺伐聲間，你睜大眼望著我，不敢置信。

如今，你原諒我了嗎？

原諒我以這種方式保全你？

眼前毫無保留的笑容，很快地，也將變成贈恨的眼神吧，對我——————

但我只能這樣做。

眼前的少年轉身拿取另一本古籍，靄碧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