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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膩 -
對錯
來到普羅柱第十四層,就是靄碧的起居所,身為織羽國國師,靄碧每日都要前往第四十九層獻祭千羽,即千種鳥類最美的羽毛各一根,經普羅鏡湖浸泡四十九天後,曬四十九天的太陽,陰天及雨天時,則用千燭映射在普羅柱內黃金樹上的上的光芒浸沐。
獻祭時,將千羽放在籮筐內,以熏神香圍繞,就這樣讓香煙裊裊而上,持續四十九日,直到下一次獻祭。
也就是說,蒐集羽毛,以及熏制羽毛的工作室持續而沒有停歇的。
此時靄碧無意識地在將使用過後的千羽做成羽扇。
出自織羽國師、祭奠過的羽扇,在各國的王公貴族、名流仕女間廣受歡迎,物稀價貴,對普卓柱的修繕、千羽的收集、甚至皇宮的經費等都不無小補。
一體成形的松木雕工作桌歷一頭,坐著祈日和小祈。
兩人眼前放著一杯番紅花茶。
紅色的花梗在淡色的茶色間飄蕩。
香氣和霧氣一起蒸騰。
兩人都不知怎麼開口。
如果靄碧以前背叛焚神,那麼到底是敵是友?
後來仔細想想,靄碧以龍身相助織羽國,自己不就不用回神界蹲牢房,也可以救織羽了?
祈日反覆想著這些念頭,與自己對靄碧的信賴感情衝突著。臉色變化不斷。
小祈看著旁邊的大哥哥一言不發,臉色陰晴不定,自己什麼都還搞不請楚,到底怎麼回事。
「大哥哥,你真的要回那個叫神界的地方坐牢嗎?」
「恩…如果真的沒有辦法的話。」
「你可以請靄碧幫你嘛。」
「恩… 如果可以的話。」
語畢祈日眼神飄向靄碧,卻只見靄碧依然做著手工藝出神。
「靄碧…」
靄碧依然沈浸在羽毛的世界中。
「靄碧,大哥哥喊你。」
「恩?什麼事殿下?」
聽到不常聽到的,小祈稚嫩的聲音,祈日從羽毛的世界執終回神。
「現在…我們不是該做什麼準備嗎?防範狂迫國的演習之類的…」
「不,就算演習也無濟於事,現在等金鑾的回覆就可以了。」
「如果… 可以演練靄碧的龍身和軍隊的協調作戰,或許,我們不用靠神界的支援也能贏。」
「我是不能戰鬥的。」
靄碧表示。
「咦?為什麼?難得有那麼龐大的身體…」
祈日驚訝。
「我不是戰鬥類型的龍。」
「龍還有分戰鬥種與非戰鬥種嗎?」
「是的。」
靄碧從松木雕椅上站起,將羽扇的半成品以及尚未使用的翎羽收攏,輕輕地抱在懷裡,動作如常地優雅。
眼前這個人的確不是戰鬥類型的。
祈日這樣想著。
「但是靄碧,光是你的體型和飛的能力就能戰勝幾十萬大軍了。」
「我不能殺生見血。一殺生,一濺血,我就會立刻哭嚎死去。這也是宇宙對生靈的制約吧。」
「但是戰鬥類型的龍就能殺生見血呀。」
「所以他們活不過百年,與人類的歲數差不多。」
「靄碧,那你幾歲了呢?」
祈日等著靄碧的回答,他真的很想知道,眼前這個祈節娃娃一般的人,到底在這個世上過了多少歲月。或許從中可以推斷一些以前的事。對於以前的事,他覺得即使問了也得不到回應。
但是遲遲等不到靄碧的回答。
靄碧只是默默將懷中的藝術品手到椅後的樓空木架上。木架上還有狂蓉珊瑚、損芣魚骨等充滿藝術價值的手工作品。從樓空木架可以看到內室前的小起居室,比起他們現在所在的臨窗工作是要小些,但佈置的很舒適。
小祈聽著靄碧和「大哥哥」的對話,覺得很不可思議。從先前的對話來看,大哥哥不久之後就要犧牲自己,去一個叫「神界」的地方坐牢。在坐牢前還要打一場仗的樣子。在這之中會發生賭多少讓人傷心的事。但時這兩人除了第一時間的情緒反應,之後似乎都不當一回事。
小祈無法理解,這就是「大人」嗎?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想辦法防止不好的、難過的事發生,而是什麼感覺都沒有的計劃下一步該怎麼做嗎?
小祈總覺得哪裡不對。好像漏掉了什麼真正重要的東西。
「靄碧,大哥哥真的要坐牢嗎?他什麼錯都沒有,就這樣讓他去坐牢嗎?」
靄碧和祈日聽到小祈稚嫩的聲音響起,問了兩人都避而不談的問題。一時間停止對話,嘎然無語。
祈日先發話了。
「如果真的可以讓織羽國民幸福安全,我覺得去做個牢很划算呦,小祈。你想想,我去坐牢,吃牢飯,不會被凌遲至死,織羽國國民也不會失去性命,甚至能幸福過生活,這不是大家都很開心嗎?」
「但是… 但是..大哥哥你沒有錯,卻要坐牢,這本身就很奇怪呀!難道不是不對的事嗎?不管怎樣都是不對的事呀!」
小祈沒辦法用很精准的用詞表述他心中的想法,他只能強調「這是不對的事」。卻無可奈何。
「小祈…」
祈日看著眼前稚嫩的、和幼年的自己一模一樣的小男孩,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隔著樓空木架看著兩個一大一小的「祈」,靄碧依然面無表情,但神情透露了他的想法。淡色的眼眸含著淒楚。
阿,千年前,我就是這樣做的。
以達到眼前能保住的最大數為目標,刻意忽略許多事。
包括對錯這件事。
然而千年後您的確存活下來了。
但是今日,您卻像是隔著千年,
質問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