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說她不幹了》#2 不明所以

蕾林在房間呆坐了一天發現，這個「死前的幻覺」持續得太久太真實，不禁思考起其他的可能性。

人類軍是沒有時光回溯的這種超常能力的，魔王軍就不知道了，或許魔王伊休斯被她淨化到殘了，有人用了這招試圖復活他也說不定。

但為甚麼她保留了未來的記憶呢﹖通常這種法術最多應該只有施術者才能保有記憶，但她一點魔力都沒有、好不容易都準備慷慨赴死了，就算是碰巧也不可能使出這麼強大的法術啊。

若是幻境倒是更有可能，被魔槍達克尼斯擊破光明神祝福與神體加護的她因緣際會進入幻境，幻境依她的記憶構築了另一個與現實近乎一致的世界……

思索著這樣的可能性，蕾林決定去印證她的想法。

「妳說妳要去格理因學院﹖蕾林，妳可想好了？」

「是的，既然菲亞成為聖女，想必接下來她將留在教會學習，格里因學院的名額空了下來，不知是否可讓我代替菲亞聖女進去學習。」

蕾林大清早便來向教宗請示，格里因學院是皇家與民間合辦的綜合學院，每年有一定名額是由皇家與民間組織推薦。

光明神教作為最大影響力的宗教也有一張推薦函，當年落選聖女的菲亞就是拿著這張推薦函進入格里因學院就讀，人魔大戰爆發後帶了幾支實力不錯的小隊來增援。

雖然很大一部分人因為歷練不足而戰死沙場，但也有幾個實力心性都很不錯的留了下來。

「以妳的實力當然沒有問題，這件事我會再通知菲亞聖女，妳先去準備準備，待我調派人手，後日就啟程吧。」

「謝謝教宗大人。」

達成目的後，蕾林先跟其他修女借了衣服外出採購，買了幾套新衣服後心情大悅，坐在河岸邊看著夕陽西下――她總算是不用再穿著一身白、每天假惺惺的笑談大愛與包容。

在天色完全變暗以前，她趕緊地回到教會。

收拾完畢後，後日，在數名初階聖騎士的護送下離開這個在她人生中生活大半輩子的地方。

成為新聖女的菲亞也一同送別，跟以前的她一樣說了些「在光明神的引導……」開頭的祝福語後，兩人就此告別。

蕾林是不信時空回溯的，因此她打從心底不認為這是菲亞成為聖女真正的樣子，而是幻境中投射出她所認為「聖女蕾林」的形象，也就沒對明明一句話就能講完的事情卻要說上百字吐槽甚麼了。

況且如果這裡是幻境，她是到不了她從未去過的「格里因學院」的，接下來她要嘛到一片虛空，要嘛到其他她去過的任何地點硬說這是「格里因學院」。

一行人走走停停了幾天，這天蕾林迷迷糊糊地在馬車上打起盹來，不知過了多久，被窗外一聲巨大的轟鳴聲叫醒。

馬車超乎她想像的顛頗，格里因學院現實中位落在多國交界的和平區，雖然人煙稀少，但路途也不至於如此崎嶇，想來極有可能是幻境將她帶到其他地方了。

「騎士大人，現在外面安好嗎﹖要不要今天先停下來稍作休息﹖」她對在馬車外的騎士大喊，除了轟鳴的雷聲，磅礡的大雨也是遮掩聲音的一大主因。

「好了好了！再一下子就到了！聖女大人請您再稍等一會兒！」馬車外傳來中氣十足的回應，但卻讓蕾林心裡升起一抹不安。

聖女大人﹖聖女應該已經是菲亞了才對，這些聖騎士前幾天還稱呼她為「蕾林修女」，怎麼突然就改稱她為聖女大人了﹖

算了算了，這幻境真是不可理喻。蕾林抱著斗篷，翻個身繼續打盹。

反正她自認橫豎死人一個，幻境再真，比得上被魔槍貫穿真?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另一邊，現在仍是王子的伊休斯突如其來的收到要在神殿迎接聖女的消息，一時間腦袋還轉不過來。

想了許久，終於想起在數年前，魔族曾經抓了一名人類處女獻祭魔神的事。

當時這件事他並沒有太注意，對魔族來說，獻祭處女跟人類獻祭雞羊是差不多的事，只是一個說話聽得懂、一個聽不懂的差別而已。

但是當年這場獻祭是他來主持的嗎？他怎麼沒有印象？

主殿已經被布置得七七八八，七大魔神各自喜好的東西被一一陳列開來，不知為何，主殿中央還放著一池黑烏烏的不明液體，連他都不知道是要幹什麼的。

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響起，接著是無數道閃電接連落下、雷聲不止。

真是個獻祭的好日子啊……他這麼想著，一名侍從從外面跑進來，身上還濕淋淋的。

「伊休斯殿下，聖女大人已到，還請您親自迎接聖女。」

我﹖親自迎接?

魔族的侍從自然是不會如此無禮的要求一名王子去迎接人類祭品，伊休斯冷笑，這個幻境想對他做什麼。

手法也太過拙劣，可以將世界依他的記憶複製出來，做出來的改動卻又拙劣到他想笑。

他懶得跟一個幻象多說什麼，離開祭祀的主殿、前堂後，神殿入口停著一輛馬車，旁邊還站著幾個魔族騎士。

一看到他的身影，騎士們立刻分兩邊立正向他問好。

「聖女就在這裡面嗎﹖」

「是的，王子殿下。」其中一人恭敬地低下頭回答道。

伊休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這難道是要我把這「聖女」請出來嗎﹖

他快速地把馬車門打開，瞬間跳開，以避免突如其來的攻擊。

但不如他所願，馬車門就只是很一般地被拉開，裏頭安靜地躺著一名抱著斗篷睡覺的少女。

隨侍在旁的魔族騎士們眼神放空，以免自己因伊休斯的過激反應笑了出來。

伊休斯也有點尷尬，但他仍未放鬆警惕，一臉正經地上前去查看「聖女」的情況。

一看，伊休斯心跳差點停止。

這幾個居然真的綁到了聖女?！

仔細一看，雖然跟他印象中的聖女蕾林差距不大，但年紀卻是小了不少，頭髮也不像在戰場上那麼金光熠熠。

幻境可以提取他的記憶來構築世界，卻無法創造出他從未見過的人事物，因此幻境不可能出現他從未見過的聖女蕾林少女期。想來魔族軍在人魔大戰期間也做過偽裝成聖女混淆人類軍的作戰，恐怕幻境就是從那提取記憶來混淆他吧﹖

不過混淆他真假聖女有什麼意義?

他是魔王，真聖女是剋制他的頭號敵人、假聖女對他來說死了也沒差，根本沒有區分的必要。

伊休斯還在思考這幻境究竟想做什麼，被當作假聖女的蕾林悠悠轉醒，瞇著眼看著伊休斯好一會兒，心道：「這人看著真眼熟，怎麼感覺像魔王伊休……」

她跳起來，反射性地手舉起來就要丟一個小型淨化術――才突然發現，自己現在身上已經沒辦法使用聖屬性魔法，只好尷尬地把手收回去，轉身打開馬車另一邊的門跳出去。

蕾林這時才發現，幻境何止是沒把她送到格里因學院，還把她送到一個見也沒見過險峻地點。

陡峭的山壁、如刀削般的山頭、漆黑的烏雲密布、雷聲大作、大雨磅礡……她發誓她人生從未到過這裡，更不知幻境是如何生成這個她從未見過的地方，難道這是這個幻景本有的景色?

跑沒幾步，後頭的魔族騎士一個閃現就繞到她的前方，還能好整以暇的對她敬禮。

「是我等唐突了，聖女大人。在下魔族金線騎士涅里瓦，請相信我等並無惡意要傷害您。」

不光是蕾林因涅里瓦的這番話而陷入呆滯，就連在後頭等涅里瓦把人綁回去的伊休斯都又驚又氣。

他堂堂魔族抓祭品居然還要這麼紳士風度﹖有聽說過請豬自己上餐桌的嗎！何況他還抓錯豬了！

涅里瓦的三個騎士夥伴也追了上去，四個人把蕾林團團圍住，雖然舉止十足紳士風度，但因為魔族美型又邪氣的外表，導致這畫面看起來像一群輕浮男圍著良家婦女。

他不敢相信魔族騎士抓魔神祭品竟然如此有禮貌，更不敢相信這個幻境要偽造一個聖女蕾林竟然不找本尊找替身，更更不敢相信這群低能騎士竟然還相信這是真的……

伊休斯扶額，自己到底一直猜測著這幻境是在做什麼呢﹖

人家都說幻境像更有情感生命的另一個世界，不止是孕育生命，有人更猜測幻境是有意識的，本身就是一個生命體，靠著吞噬其他世界維生。

現在他知道了，這個幻境就是一個連複製都有問題的廢物東西。吞噬他的原因純粹就是他剛跟聖女蕾林打完，筋疲力盡、無力抵抗，要吃趁現在。

「伊休斯殿下，您也來勸一勸聖女大人啊！路上風雨這麼大，我們綁……我們一路趕來也是非常辛苦的啊！」

「……」

就這低能騎士也敢跟他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