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異典】III：女皇(1)｜「妥拉」Torah

睜開眼，瑪格斯赫然發現自己在深水之中，金色的光穿透水面，指引瑪格斯方向。他的翼鞋雖說可以上天下地，但沾到水之後就像糾結的海草不斷把他往下扯。

「收起來！收起來！」馬格斯腦袋向翼鞋喊話，卻只是多吐了幾個氣泡。

翼鞋似乎感應到主人想要「往上」的意念，反而更用力拍打自己。

「別逼我把你脫掉！」瑪格斯自己也知道不可能，這雙鞋算是他跟某個神明「借」來的，弄丟他就…。

沉到底了，肚子傳來堅硬的觸感，應該是水底的礁石吧？想著自己一口氣到了盡頭，天國之門就要在自己頭上開啟，突然，他覺得自己肚子癢癢的。

他一向主張想笑就笑，也自覺對所有生命際遇有些幽默感，但在水底憋氣的時候…那是真的會笑死。

低口一看，礁石上黏著一排海葵，竟然伸長了觸手搔著他的肚皮。沒有刺痛、麻痺，反而暖暖癢癢的，一種慵懶的感受竟然從肚子擴散開來，他關節一鬆，那些小小觸手竟然慢慢推著他往上移動。

就連翼鞋都從激動中和緩了下來，歛起了翅膀像手插腰，要不是它是鞋恐怕還會吹起口哨。

速度越來越快，頭頂的白光也越來越大片，直到快到水面時，突然一支手臂穿過了白光，扯住了瑪格斯衣領。

往上。

唰地瑪格斯趴上了岸邊，全身濕透，臉上的孔洞不斷流出水。在一陣嗆咳之後抹了抹臉，才有意識定睛看了看拉自己的那支手主人。

坐在自己身邊的是個孕婦，衣服只勉強遮住胸部，肚裡的孩子應該很大了，她撐著肚皮，褲子雖沒短到暴露的狀態，但也尷尬地卡在膝蓋上方。

天是黑的，那剛剛水面上是什麼在發亮？

「謝謝妳！」伸出手要握，瑪格斯才發現對方也是全身濕透。「妳還好嗎？」想著對方還是孕婦，剛剛那麼用力拉自己，會不會…。

想不到一問之下孕婦就哭了起來，不是啜泣，而是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鼻涕都沒在吸也沒在擦的那種。一時之間，瑪格斯慌了手腳，只能不斷「噓，別哭，怎麼了？」試圖想要拍拍她，都被揮舞的手腳格開。

只有10歲小孩才這種哭法吧？是說，她肚子大成這樣，哭會不會是因為真的要生了？

「妳肚子很痛嗎？」

腦袋裡推測出的結果讓瑪格斯驚慌，慌到沒看見四周點點燈火緩慢圍攏，自己慢慢被圈在其中。直到…

「放開那位女士！」

十幾個人，有男有女，拿著草叉、鋤頭、鐮刀跟鍋子，火把環繞下每個眼神明顯惡意。

「放開她！」拿草叉的用叉間指著瑪格斯把兩人隔開，一旁拿鍋子的女人蹲了下來，溫柔地扶起孕婦。「沒事了，我們來救妳了。」

「你們誤會了，我不是…」

「你是她的誰？跟她什麼關係？」

「我不認識她。」

「不認識她幹嘛碰她？」

孕婦的哭聲漸遠，瑪格斯以為離開了就沒事，沒想到一個拿魚網的張開了手中武器，往自己身上罩。兩三下，網上幾個魚鉤相扣，瑪格斯就被捆成了一顆繭，只露出頭，下半身掙扎蠕動。然後，一個手上什麼都沒拿卻異常高大的人，一把將他扛上了肩。

「你們要帶我去哪？」

沒有人回答瑪格斯，他不斷地問，直到一個拿木槌的沒了耐心…。

醒來是晃亮的室內，頭很痛。瑪格斯環顧四周，自己身處在看似大廳的空間，眾人圍繞著被魚網纏成的繭。

「解開他。」出聲的是一位老者，「明天就是花節，為什麼鬧出這事？」

「晚上，大家都在準備明天的儀式，月光突然很亮很亮…」

月光亮成了一束，照進了女神的聖湖「瑪拉」(Marah)，獵鷹人說看見兩個東西從光束中掉下來，又聽到的哭聲，所以眾人才帶著武器過去看看。

瑪拉是為於村旁的鹹水湖，湖底有暗流與一旁海洋相通，因而長年溫暖，孕育許多內陸不曾有的水生物。

正因為如此，那座湖對村民而言是個神聖的存在。

「你從哪裡來的，來這裡幹嘛？」

「我…」縱然瑪格斯口舌伶俐，在剛才一番折騰之後竟結巴。他腦袋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不能說實話。說自己跳入一潭泥淖之後跌到這裡，有誰會相信？

「說不說！」又是那個拿木槌的，右手高舉作勢就要往下。

瑪格斯才剛被解開束縛，手腳冰冷麻痺還沒能解除，只能聳肩把頭藏在雙臂之下。

「不要打他！你們不要打他！」

一個身影來到瑪格斯身邊護住了他，越過肩頭一看，竟然是那個孕婦？！

「女士，你認識他？」

孕婦點了點頭，鼻涕濕了又乾黏在人中：「罵特的朋友，我的朋友。」

什…什麼？！

「罵特的朋友，我的朋友。」孕婦又再說了一次。

不會吧？是那個浪者女孩？不但身型長大變成女人，而且還懷了孕？

那湖是什麼怪湖？

長者揮了揮手，遣下了拿木槌的，問：「既然認識，這恐怕是一場誤會，不過明天有場重要的儀式平常是不被外人開放的，還是得起問你…到底從哪裡來？」

瑪格斯還沒想好要說什麼，只能沉默，就這樣與老者對看了十來下心跳，門開了，是那拿魚網的。

「長老，我剛剛在他身上搜到了這個。」手上高舉著金絲銀線縫成的布包，是瑪格斯貼身帶著的，一定是剛才被綁的時候順手被摸了出來。

「別打開。」

那是死掉的愚人麥特行囊裡的布包，光拿著就能感受到奇異脈動，讓瑪格斯既好奇又恐懼，以至於隨著帶著，卻不曾打開一探究竟。

（應該拿種子就好了），不知為何，瑪格斯突然萌生這種想法。

「這東西看來很貴重。」長者斜眼將瑪格斯上下量了一遍，穿這麼邋遢的人怎麼會有這種東西。「你偷的？」

「我撿到的，不要打開。」瑪格斯壓平聲線再說了一次。

「為什麼不能打開？」長者綁線一拉，「這什麼？」袋口一瞬間衝出一道彩虹，穿過了屋牆，四散。

很美，但屋內的人看不到。長者一嚇手一抖，袋內的東西片片跌落，蟬翼般的小卡上都畫了個人，性別、姿勢、身份看來各有不同。卡牌沒有顏色，所有人物眼神空洞，只有些線條有深淺分別。

「這到底是什麼？」長者看著地上，有些根本不是人，長著角的羊怪、骷髏，傾圮的塔。

「這是妥拉(Torah)，是指引、教導，是宇宙的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