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新聞播報著近期轟動的社會事件追蹤報導。
兩件弔詭的殺人事件同時在10月24日夜晚以一種奇異的連結串連。
一名科技公司的經理徐偉庭,涉嫌殺害高中男學生宋淞元而遭檢方起訴。頭條的版面被這位面容平庸的徐偉庭給攻佔,從談話性節目、新聞至社群網站的輿論討論。從小到大成績優良,在公司表現也出類拔萃,整體來說在公司、社交人際關係上都屬可圈可點。因此當命案發生時,其公司同事與相關親友都無法置信。
此案的物證上對於徐偉庭來說相當不力,死者身中多槍,命案現場的彈道、煙硝反應、DNA、血跡、彈道分析都顯示著犯案的嫌犯正是徐偉庭。加上辯方遲遲幾乎沒辦法提出有效的反證,因此在準備程序過程中,徐偉庭因為自己的精神狀況不堪負荷情況下,已先行認罪,因此全案以簡易程序進行後續處理。
另外一起命案,是徐偉庭的兒子徐華洋在同日夜晚與同班級的學生家長吳尚天,被通報在廢棄倉庫有鬥毆與口角。吳尚天在警方抵達現場時已沒有生命跡象,徐姓少年以嫌犯的身份到案進行後續偵訊。但所有物證幾乎顯示吳尚天的毆打致命傷的手法與工具都沒有徐華洋的DNA。反倒現場遺留了滿滿另一名男性的DNA。
宋淞元的DNA滿佈廢棄倉庫,包括毆打吳尚天的鐵棒與刀具,吳尚天的屍體彷彿述說著死前被動過多少私刑,那鐵棒打在身上的瘀青不勝細數。然而宋淞元卻在同個夜晚成為另外一個命案的死者。這使得警方與檢方無法確切地定調此兩案的關係性,雖然物證都顯示著充分的證據,但動機使人難以信服。
另外徐偉庭的妻子離奇失蹤三個月似乎都為案情染上了一層秘密又危險的面紗,甚至有傳聞妻子的失蹤正是徐偉庭所為。
馬惠君關上手機,她每每打開新聞文章時,都會思考這樣的安排是否算是命運的安排。一層又一層的意外在她眼前傾倒,而她只能接受。
案發那天晚上她幾乎沒睡,凝視著窗外飄動的路樹。從刑案現場離開後,她緊盯著新聞報導是否有報導出自己的資訊。雖然那晚已經足夠小心了,但她知道若警方要是仔細追查,很有可能紙包不住火。
那幾夜,她哭得徹底,像是痛徹心扉,的確像是精神受到創傷後的反應。而實際上,對馬惠君而言,這應該是要充滿幸福的眼淚才對。因為命運從某一個角度,為自己開了一扇窗,只是她還沒準備好這個巨變。
今天她接到近期認識的好友『凱』的電話,捎來了一個好消息。凱原本在國外工作,近年回國待在中部,開了明信片小店,寄賣各插畫家的明信片及一些小物創作,自從有這家店之後,馬惠君常去那邊採買一些小物,不知不覺也變成熟客,由於之前有與凱閒聊到有保母的需求,因此凱特別有幫她留意到有熟識的人可以幫忙。
在案發沒多久之後,她就與補習班聯繫上,希望回去教課,主任爽朗地答應。現在的她需要一個信任的保母,面試了許多保母,都因為時間為由婉拒了。由於在補教業上班的關係,上課期間都是學生放課後的六七點開始直到十點。短時數、晚間、又要到府、時薪計算。這樣的條件讓她幾乎沒有什麼選擇。
她早在小葵出生六個月後就打算回去工作,但偉庭阻止了她,偉庭希望她好好休息。另外在當時偉庭尚未與他老婆討論離婚的事宜。實際上馬惠君知道偉庭應該是在逃避這個責任,雖然該負的責任都有負上,但是一延在延的承諾,似乎隱含著什麼她未知的秘密。
直到徐偉庭的妻子失蹤之後,都變了調。
該要離的婚失去了對象,該要離開的家成為了空殼。
另外偉庭的公司進行了大動作的組織改革,
這些種種讓這個男人變得像是行屍走肉。
接著就是大眾都知道的命案發展了。
電鈴聲讓馬惠君放下手中的手機,她走去應門。
一名穿著時髦的男子與一名身穿高中制服的少女站在灰色大門外。
「不好意思,打擾了。」凱微笑示意。
「不會,應該是我要感謝你們。」
馬惠君微笑點頭,邀請兩人入舍。
少女與凱觀摩著豪宅的庭院裝潢,鵝卵石步道與魚池,與嵌燈設計說明著徐偉庭對這裡有多用心。兩人走進了日式風格的和室客廳,馬惠君早已溫好茶等著兩位。
「真的很謝謝你們,我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們。」
「唉呦,小惠妳太客氣了。」凱不好意思地回應。
「我的工作時段要找到適合的保母實在太困難。」
「真是辛苦了。」凱回應。
「原本我應該會繼續留職停薪的,但現階段可能沒辦法了,我們家最近需要我趕快上工攤平我們的部份開銷。」馬惠君自然沒有提起自己與偉庭的關係,只有跟凱提到最近『丈夫』經商不力,自己必須要出來繼續工作維持生計。
「真是辛苦啊。」凱對著隔壁的少女微笑,用眼神示意試著要她說些什麼。
「妳好,馬小姐,叫我小桃就好。」少女爽朗地回應。
「妳好,所以我的時間妳剛好可以配合?」
「是啊,下課後過來的時間應該剛好可以銜接妳上班的時間。」
「真是辛苦了,不過妳不用準備考試嗎?」
「放心啦,小桃功課超好的,沒問題的。」凱在一旁答腔。
「倒是通常一般人都希望有保母證照,但馬小姐妳應該知道我還在學,不過經驗的部份你不用擔心,我很常幫忙帶親戚的小孩,因為我小姑的關係,近年的育兒知識我都非常清楚。」
「真的很感謝妳。也感謝凱介紹妳給我啦,我真的很苦惱找不到保母。你們可能不清楚這種夜間時段,真的很難找到全職的保母,其實我也不求多,只要能照應到我下班就好。」
「不會啦,倒是妳現在只有一人,肯定很辛苦,別把自己累壞了,還是要抓緊時間休息。」
「真的很謝謝你們,所以妳大概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後天開始好了,我還是得跟我爸媽說一聲。」
「所以確定沒有問題嗎?畢竟現在課業才是妳最重要的事情。」
「沒問題的。」小桃點點頭,自信地說。
「那後天我在跟妳說明我們家裡的東西的使用方式,還有相關細節。妳需要簽約嗎?或者說──」
「依妳方便就好。」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們。」馬惠君開心地點頭。
她心中的大石終於算是落下了一塊。
「時間也不早了,沒問題的話應該就是後天開始吧。」
凱立即填補這段微妙的空白。
「沒錯,再麻煩你們。」
「謝謝。」
他們兩人再度在大門前噓寒問暖一番,便與馬惠君揮手告別。
靜謐的街道上,兩人並肩而走。
「妳覺得她會認出我來嗎?」小桃問。
「怎麼可能。」凱不以為意地回應。
「那就好。」
「倒是妳滿意了嗎?」
「不知道,比想像中的平靜──好像心如止水一樣,一切好像已經離自己很遠。」
「即便看到偉庭為那女人弄的新家也一樣嗎?」
「是啊──」
「喂,你不覺得這實在太傻了嗎,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小桃凝視著星空,若有所思地想著。
「或許不值得吧?但那是他的選擇,而這一切也算塵埃落定了。」
此時初冬吹起的微風,
小桃想起了舊家門前的阿勃勒行道樹,
明年初夏的自己與大家會變得怎麼樣呢?
當五味雜陳的心情爬上臉龐以前,
她得收拾那樣的心情,
重新度過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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