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家看完親愛的房客,仍然沈浸在悲傷情緒中無法自拔,不妨一起來轉換心情,討論一下秀玉阿嬤最後吃下的止痛藥究竟含有什麼成份?畢竟從導演和監製的訪談中看得出來,本片的田調下了相當大的功夫,細節也都經得起仔細推敲。
健一買回來的止痛藥
身為一個不務正業的藥學生,我在看完電影後發現了一個疑點:檢察官說健一向Eric購買了芬坦尼(Fentanyl),然而電影前段警察卻說阿嬤的體內驗出了6-乙醯嗎啡。這有哪裡不對勁嗎?
雖然說芬坦尼作用在和嗎啡及海洛因相同的受體上、止痛的機轉也相同,然而它們的化學結構其實相差非常大。6-乙醯嗎啡是海洛因的活性代謝物之一,它的結構介於海洛因和嗎啡之間(比海洛因少一個乙醯,比嗎啡多一個乙醯),而芬坦尼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人體中代謝出這個結構。
如果阿嬤服用的只有芬坦尼的話,死後體內不可能會驗出6-乙醯嗎啡,那麼她究竟吃了什麼藥?
唯一合理的答案是海洛因,因為能夠代謝成6-乙醯嗎啡的就只有它(嗎啡在體內也不會接上6-乙醯,而是會在3或6號位接上葡萄糖醛酸)。因此我猜測劇情中的實際情況有三種可能:
1、健一想向Eric買芬坦尼,但Eric沒有,於是給他海洛因。
2、健一想買其他鴉片類止痛藥,Eric沒有,於是給他海洛因。
3、健一想買其他鴉片類止痛藥,Eric沒有,而給他摻有海洛因與芬坦尼的藥物。
(芬坦尼的成本便宜,藥效又強,常和海洛因或其他鴉片類藥物混合製成毒品,流通於毒市)
其中我認為最合理的是第三種可能,前兩種假設都有站不住腳的地方。
第一種假設裡,健一本來就想買芬坦尼這件事不太合理。芬坦尼藥效很強,在鴉片類止痛藥中並非第一線,通常是病人已經產生耐受性後才給予。而且,在台灣醫師處方的芬坦尼不會有錠劑劑型,而以貼片或口含錠較為常見。這邊我假設健一要買的就是和醫生開的同一種藥,那麼按照阿嬤平時吃藥的習慣來看(直接吞),處方內容不可能會是芬坦尼。
第二種假設裡,如果健一要買的藥物是Oxycodone(譯:羥可酮)就很合理。Oxycodone也是一種鴉片類止痛藥,作用力沒那麼強,可以用在尚未產生耐受性的病人身上。而且包裝外觀也符合電影中所呈現,是罐裝的白色錠劑。更重要的是,毒品市場中流通的海洛因錠劑外觀多為仿造Oxycodone,只是將顏色改成了藍綠色,其餘的刻字都一模一樣,因此Eric會將其作為代替物就說得過去。唯一不合理的是,這個假設當中從頭到尾沒有出現芬坦尼,這點在劇情中似乎說不過去。
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假設三,健一想要買Oxycodone,而Eric給他摻雜了海洛因和芬坦尼的錠劑,並在對警察陳述時說這是芬坦尼。
關於芬坦尼 & 鴉片類藥物
芬坦尼是一種非常強效的鴉片類止痛劑,作用比嗎啡強50-100倍,在美國統計的鴉片類藥物過量致死案例中,已經佔了超過一半的數據(59%,2017年),比嗎啡和海洛因都要高。一般醫師處方多為經皮吸收貼片或口含劑型(俗稱棒棒糖),在臺灣為第二級管制藥,用在對其他鴉片類藥物已經產生耐受性的病人身上(多為癌痛嚴重的病人)。
鴉片類止痛劑容易上癮的原因,在於它們會作用在中樞、帶來「欣快感」。(所以電影中可以看到阿嬤在吃了藥之後笑得特別開心)若要戒除的話一般會使用美沙冬(Methadone)療法,為作用力較低的鴉片類受體部分作用劑,可以幫助病患逐步脫離藥物。
而鴉片類藥物中毒的特徵是瞳孔會縮得極小,由於強烈的抗膽鹼的作用,病患通常會有呼吸抑制的狀況,最終死於窒息。若能即時發現,是有解毒劑可以使用的,可以透過注射Naloxone(鴉片類受體拮抗劑)作為急救。
以上換了一個角度幫大家分析了一下《親愛的房客》的劇情,希望大家看完之後心情不再沈重,但仍能記得電影帶來的感動。也希望淑芳阿姨今年入圍的金馬女配角、女主角都能夠得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