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然會對這種鞋型產生親近感,是因為沈伽唯和蘇敬也愛穿僧侶鞋。
它陪他們度過了春夏秋冬,在搭配利落的No Break西褲時,會露出那兩道金屬扣帶,裡裡外外都透著欲蓋彌彰的狡黠。
它貌似是一種簡素的鞋款,可它和她一樣命苦,總會在不夠嚴肅的場合,沾上不太合適的體液。這群穿僧侶鞋的男人,思路都很活,他們夜夜與她上演聊齋艷譚,到了談判訪友時卻十分克制清雅。
而這樣做的結果,是讓那些不明就裡的外人心馳神往,誤會他們身上其實有油水可撈。
畫室的法國姑娘火眼金睛,曾看出來周潛是一位鑲了鑽的弼馬溫。
她望聞問切,知道他腳上的鞋是從聖尼克大街搞來的定制貨。她家道中落,素來愛吃法棍,可惜法棍的兜裡常常沒有錢。
所以她偶爾會幻想一下,憧憬在追求藝術的道路上順便逮一隻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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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談錢很俗,但錢是人的膽。何況她畫了這些年,也不知何時才能真的出頭。至於臉,她口味亦十分清奇,覺得男人長得越慫,在床上就越騷。
姑娘已知這位東方男子家底殷實,亦有決心攻下這座山頭。她比他小,比他美,她更是個飽受杜拉斯荼毒的法國女人。
她在圈子裡猛潑這對叔侄的髒水,不過是愛之深,恨之切。談戀愛講究先抑後揚,若不先在金元寶上糊點兒屎,他豈不是要被別人搶走了。
畫室裡誰人不知,周叔叔愛盯著侄女的屁股看。她一早就瞧出了門道,自然愈發鬥志昂揚。
好漢不提當年勇,然而想當年,她真也不是吃素的。只要在巴黎高美的庭院裡隨手扔個石頭,就能砸到對她屁股讚不絕口的男學生。
無奈姑娘好容易腆著臉要來了電話號碼,撥上千萬遍,卻始終聽不到Monsieur Zhou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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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東方人的含蓄與內斂,不曉得世上還有一種叫做男婊子的生物。他們兩面三刀,甩垂了馬蹄袖,一邊照應主上的身心健康,一邊舉著玉勢揩寵妃的油。
她苦苦求而不得,因為就在今夜,這男婊子和自己的女病人一起喝上了天。
蹭完她的腳底心以後,他自信膨脹,錯覺他與天使之間已無距離。
周潛醺醺然的,腦漿開始發光發熱。他摟緊姜然,唐突地問她是否也會思親,思念自己的爹。她長歎一聲,癡癡地看向黑沉的遠方,坦言去年的忌日她就沒有去墓園上香。
她說已經走到門口,來回踱了半個多小時,最後還是離開了。
…… 沒關係。心意擺在心裡就好,形式不重要。你看我這麼講究形式,到頭來還不是一無所有。
不要悲觀。其實你想要,就可以有。
那我要,你肯不肯。
這事竟輪得到我做主。你要蹭,我哪回能攔住了?
周潛聽完,覺得女病人喝得還不夠高,她醉的不徹底,否則為什麼講出來的話是如此不中聽。
他搶過她的杯子往裡頭兌酒,姜然根本懶得擋他,她只盯著杯中那越來越高的酒線發愣,然後再將視線重新移回到河面的拱橋上去。
她板著臉,他也板著臉,但是他們仍然靠在一起。緊緊地,冷冷地,就像一對貌合神離的週末夫妻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