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床與演員──小說家M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作者:倍鳴
  風和日麗的早晨,小溪旁,鳥兒吱吱喳喳,天氣美得如一幅畫。
  小說家M就在這幅畫中的溪邊垂釣,也沒什麼徵兆,他突然地感到有點呼吸不順,咳了幾聲然後一口氣上不來,就這麼翻了白眼死了。
  小說家M的靈魂是個無神論者,是故不可能有天堂或地獄在前頭等待著。他透過邏輯思考信仰,或者,舉行一種可以妥協的祭神儀式來取得復活的可能。
  M的靈魂組成大概是一點點的鹽,約2公克;氫1公升,給一團濕度百分之72的微熱水蒸氣包圍著。M生了一些火,燃料是蟻窩和菸草。他從各種火焰的形狀裡邀請了過往分手的情人中最早死去,信仰也最虔誠的那一位,來擔任復活他的司儀。
  「問問兩顆眼睛。」司儀說,「它們想不想復活,繼續那毫無意義的凝視?」
  眼睛商量了一下,以眼珠示意,今後,它們所有看到的一半事物,全是屬於它們各自的,還包含死前所看到的世界,大約是,三十年份荒唐的念頭 ,真正美的事物,以及一些神經痛所產生的幻覺。
  M自己在心裡琢磨著一個比例,大約62%,荒唐的念頭他想保留的多一點。兩顆眼睛和M爭論許久,M最後只得妥協,接受了49%是對大家都好的分配。
  其中一顆眼睛(它們拒絕具歧視意味的左眼,以及右眼的指稱),帶走了兩根無名指,兩根食指,而另一顆眼睛,則縱身一躍到M的記憶裡,那兒充滿了鹽,像座鹽堆起的湖泊,眼睛感覺舒適,它打算在那兒把一切的魚都吃光。
  M想著,所有的盡頭都威脅著開始,所有的靜止都危害著運動。
  「問問你的嘴巴。」司儀又問,「你呢?想不想復活,繼續嘮叨不休的勞動與廢話?」
  M很緊張,他想復活,就必須說服每一個器官留下。他鼓吹活著的好處,諸如此類的,這樣一輪無休止的討價還價,卻連腦子都決定要離開,M急了,聲淚俱下的拉住腦子,他說,他是如何辛苦的替它圓謊,好讓這副身體相信勞作比思考輕鬆。
  腦子想了一想,冷靜地答道,它一輩子都在抵禦M源源不絕送進來的瘋狂念頭。他小說中的邏輯推斷對瘋狂沒有絲毫的幫助作用,而只助長了無知的流失,而無知,卻是解決痛苦的有效良方,若是讓M從死亡中歸來,它將沒有辦法,而只能任由這些復活的暴徒闖進家門再次屠殺它們 ,同歸於盡。
  這樣,器官們堅持了自己的主張,也全部自他的生命中離開。於是一點點的鹽,約2公克;氫1公升,濕度百分之72的微熱水蒸氣,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當火堆上最後一抹餘燼泯滅,M那一生之中最好的前任情人也隨著火光消失而去。
  他繼續待在自己的屍體上,留意著一條從他面前經過的野生犰狳,佯裝自己正在看守著什麼重要的財寶。
  那條犰狳繼續著前一晚未挖完的洞,就在樹根那兒挖著,而遠處有一具對牠而言相當大的屍體。牠不會曉得那是大自然之中,所有演化至今最好的最棒的哺乳類。沒有之一。
  那沒什麼所謂,因為那具屍體已經開始腐爛,而且在月色下腐爛的特別顯目。犰狳懂這一類事情,並不特別意外。
作者:倍鳴
在台北上班,空閒時寫作或打LOL,只玩隨機單中因為大地圖我都不會。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留言0
查看全部
avatar-img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
  「上帝的意旨將妳帶到此處。」駕駛在花園旁將車停下後,轉頭對她說,「只是我們還不知道,妳這顆子彈會射在何處。」   「這些我沒意見。」她說,「不過如果方便的話,我希望五點前可以回去,晚上有事。」
白素貞實在太餓了。餓到一想起半年前與眾妖精聚會,熱炒店那一桌子的菜,恨不得廢棄武功,重作白蛇橫飛掃空那一盤盤眾妖不願再吃的剩菜——醬燒肉末茄子、蒜炒螺肉空心菜、五更腸旺鴨血、墨魚香腸……想到就直流口水!
接近中午,貨車魚貫離開市場,麵店老闆娘沖刷地面,水溢過地磚,淹往斜坡道,滑過水果攤,流向十字巷口中央的越南小攤車,鑽進陽傘陰影裡,慢慢繞到李婆婆無袖連身裙擺邊,在她藍白拖鞋旁停下。
出於一個模糊卻又不容辯駁的罪名,複製人亞當被他的創造者,也就是上帝本人罰以永恆的勞役。在屬於祂的一座龐然古老的城堡裡頭,亞當在午夜時分醒來,獨自打掃這塊僅為懲罰他一人而存在的流放地。
我發現自己處在沙坡之中。   此刻,我的雙腳正無意識地踩踏在不斷下滑的,鬆軟而不踏實的細沙之中。我甚至可以將自己的腦與身體分開,觀看我的雙腳如何陷落在滑沙之中,以及它們奮力跑的模樣。出於好奇,我回頭看了身後遠處的谷底,但感覺那裡好像也和這差不多,看不太清楚。
於今他終於看見了那扇窗。   那扇窗很高,很遠,在這間走了四步即得轉彎的石砌房裡,他得把頭仰得很高,才得以看見窗口。即使身子緊緊貼著牆,站在離窗最遠的地方,試圖一覽面積最大的窗外風景,看見的也只是窗外的一線天空。
  「上帝的意旨將妳帶到此處。」駕駛在花園旁將車停下後,轉頭對她說,「只是我們還不知道,妳這顆子彈會射在何處。」   「這些我沒意見。」她說,「不過如果方便的話,我希望五點前可以回去,晚上有事。」
白素貞實在太餓了。餓到一想起半年前與眾妖精聚會,熱炒店那一桌子的菜,恨不得廢棄武功,重作白蛇橫飛掃空那一盤盤眾妖不願再吃的剩菜——醬燒肉末茄子、蒜炒螺肉空心菜、五更腸旺鴨血、墨魚香腸……想到就直流口水!
接近中午,貨車魚貫離開市場,麵店老闆娘沖刷地面,水溢過地磚,淹往斜坡道,滑過水果攤,流向十字巷口中央的越南小攤車,鑽進陽傘陰影裡,慢慢繞到李婆婆無袖連身裙擺邊,在她藍白拖鞋旁停下。
出於一個模糊卻又不容辯駁的罪名,複製人亞當被他的創造者,也就是上帝本人罰以永恆的勞役。在屬於祂的一座龐然古老的城堡裡頭,亞當在午夜時分醒來,獨自打掃這塊僅為懲罰他一人而存在的流放地。
我發現自己處在沙坡之中。   此刻,我的雙腳正無意識地踩踏在不斷下滑的,鬆軟而不踏實的細沙之中。我甚至可以將自己的腦與身體分開,觀看我的雙腳如何陷落在滑沙之中,以及它們奮力跑的模樣。出於好奇,我回頭看了身後遠處的谷底,但感覺那裡好像也和這差不多,看不太清楚。
於今他終於看見了那扇窗。   那扇窗很高,很遠,在這間走了四步即得轉彎的石砌房裡,他得把頭仰得很高,才得以看見窗口。即使身子緊緊貼著牆,站在離窗最遠的地方,試圖一覽面積最大的窗外風景,看見的也只是窗外的一線天空。
你可能也想看
Google News 追蹤
Thumbnail
隨著理財資訊的普及,越來越多台灣人不再將資產侷限於台股,而是將視野拓展到國際市場。特別是美國市場,其豐富的理財選擇,讓不少人開始思考將資金配置於海外市場的可能性。 然而,要參與美國市場並不只是盲目跟隨標的這麼簡單,而是需要策略和方式,尤其對新手而言,除了選股以外還會遇到語言、開戶流程、Ap
Thumbnail
嘿,大家新年快樂~ 新年大家都在做什麼呢? 跨年夜的我趕工製作某個外包設計案,在工作告一段落時趕上倒數。 然後和兩個小孩過了一個忙亂的元旦。在深夜時刻,看到朋友傳來的解籤網站,興致勃勃熬夜體驗了一下,覺得非常好玩,或許有人玩過了,但還是想寫上來分享紀錄一下~
Thumbnail
試著想像,在漆黑的房裡突然開燈,眼睛需要適應明亮。那麼百目鬼的出現對於矢代來說,是在枯萎的人生中被點燃,在荒蕪的沙漠被注入水流。
Thumbnail
這是發生在嘉義山區的一則故事。有些事,人作不得、有些廟,你不能拜。 「你不相信菩薩,就跟你不相信我們一樣。」 是祂騙你,還是自己騙自己,由你決定。但是你做了什麼這一點請絕對不能忘記。 「我只是一顆石頭而已,沒有辦法幫大姊姊的忙呢。」
他不知道活下來是否是件幸事。 斯爾提想著,海藍色眼眸目無焦距的盯著天花板。 在面對全心信任的老師時,比面對調查或治療都盡力配合。即使回憶與陳述令他生理性的作嘔。 他至今也不明白那瀰漫在廢墟之上的詭異光霧是什麼,銀色光霧洶湧瀰漫而來,如同悄無聲息的海嘯。求生本能的驅使下,他想要逃跑,其他成員也是
單篇-2018 玄幻、微血腥。 2018是正式開始接觸單篇小說類型的起源。 含挑戰: 開場主角死亡 兩句對話 不出現「汰強留弱」四字   我死了。   準確來說,我是被殺死了。   那個人說要守護那些低賤的物種,所以把我殺死了。   儘管死後我的靈魂藏匿在冥府的地獄門之中,但那
Thumbnail
本故事描述了一位實驗室研究人員在實驗進行中遇到的問題,以及他與火山蟲之間奇幻互動的故事。
念頭世界絕對可以成真?我這裡是可以的。我要什麼呢?如果我想殺人可以嗎?自然可以,我會死!因為別人也可以殺我。我殺小鳥可以嗎?可以!殺死小鳥我會傷心,這就是我演化的原罪?如果我殺了小鳥,我就會說自己不是好人。我想好好活著,就是演化文字的凝聚能力,不想要游手好閒,打壞主意。 特別的分別,我又出來了,是
Thumbnail
「如果我是森林裡的樹,或是野外的貓,這樣的生命也許還有意義,或者就沒有意義上的問題,因為我屬於這個世界,但透過我的人類意識,以及我對熟悉事物的信念,我變成了這廣大世界的對立者。這個荒謬的理性使我對立於一切創造物,再怎麼寫也無法跨越這一切。」
Thumbnail
隨著理財資訊的普及,越來越多台灣人不再將資產侷限於台股,而是將視野拓展到國際市場。特別是美國市場,其豐富的理財選擇,讓不少人開始思考將資金配置於海外市場的可能性。 然而,要參與美國市場並不只是盲目跟隨標的這麼簡單,而是需要策略和方式,尤其對新手而言,除了選股以外還會遇到語言、開戶流程、Ap
Thumbnail
嘿,大家新年快樂~ 新年大家都在做什麼呢? 跨年夜的我趕工製作某個外包設計案,在工作告一段落時趕上倒數。 然後和兩個小孩過了一個忙亂的元旦。在深夜時刻,看到朋友傳來的解籤網站,興致勃勃熬夜體驗了一下,覺得非常好玩,或許有人玩過了,但還是想寫上來分享紀錄一下~
Thumbnail
試著想像,在漆黑的房裡突然開燈,眼睛需要適應明亮。那麼百目鬼的出現對於矢代來說,是在枯萎的人生中被點燃,在荒蕪的沙漠被注入水流。
Thumbnail
這是發生在嘉義山區的一則故事。有些事,人作不得、有些廟,你不能拜。 「你不相信菩薩,就跟你不相信我們一樣。」 是祂騙你,還是自己騙自己,由你決定。但是你做了什麼這一點請絕對不能忘記。 「我只是一顆石頭而已,沒有辦法幫大姊姊的忙呢。」
他不知道活下來是否是件幸事。 斯爾提想著,海藍色眼眸目無焦距的盯著天花板。 在面對全心信任的老師時,比面對調查或治療都盡力配合。即使回憶與陳述令他生理性的作嘔。 他至今也不明白那瀰漫在廢墟之上的詭異光霧是什麼,銀色光霧洶湧瀰漫而來,如同悄無聲息的海嘯。求生本能的驅使下,他想要逃跑,其他成員也是
單篇-2018 玄幻、微血腥。 2018是正式開始接觸單篇小說類型的起源。 含挑戰: 開場主角死亡 兩句對話 不出現「汰強留弱」四字   我死了。   準確來說,我是被殺死了。   那個人說要守護那些低賤的物種,所以把我殺死了。   儘管死後我的靈魂藏匿在冥府的地獄門之中,但那
Thumbnail
本故事描述了一位實驗室研究人員在實驗進行中遇到的問題,以及他與火山蟲之間奇幻互動的故事。
念頭世界絕對可以成真?我這裡是可以的。我要什麼呢?如果我想殺人可以嗎?自然可以,我會死!因為別人也可以殺我。我殺小鳥可以嗎?可以!殺死小鳥我會傷心,這就是我演化的原罪?如果我殺了小鳥,我就會說自己不是好人。我想好好活著,就是演化文字的凝聚能力,不想要游手好閒,打壞主意。 特別的分別,我又出來了,是
Thumbnail
「如果我是森林裡的樹,或是野外的貓,這樣的生命也許還有意義,或者就沒有意義上的問題,因為我屬於這個世界,但透過我的人類意識,以及我對熟悉事物的信念,我變成了這廣大世界的對立者。這個荒謬的理性使我對立於一切創造物,再怎麼寫也無法跨越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