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從未想像過的世界（3）：想成為她的太陽

彼此間相安無事來至中午，只是當梁馨媗前來找方若彤一同至食堂用餐時，喬一澐這時卻開了口：

「一起。」簡短二字，語氣裡的堅決，不容任何人否定。

一旁的梁馨媗聽見這話，第一時間眼珠子即要掉了出來，反觀當事者的方若彤，深知其舉止裡的用意，僅是淡然頷首，隨之一聲不吭同梁馨媗出了教室，絲毫不管身後人如何，喬一澐則漫步於她們身後，一路上眾人投來數道異樣眼光，倒望的梁馨媗有些兒底氣不足，整路緊拽著方若彤的手臂不肯鬆開，而身後那抹不容忽視的存在感，如恣意生長的藤蔓，遍布周身，伴隨股道不盡的壓迫，實是令她芒刺在背，一刻也不快。

三人前後抵至食堂，方若彤仍是不在意喬一澐，自顧自地夾完菜後，選了個靠窗的座位坐定，於她後頭夾完飯菜的梁馨媗見狀，則坐於其身側，喬一澐是於不久後添畢餐盤，於人群中搜索至其身影，片刻不過才坐定兩人身前。

不如以往用餐時的氛圍，方若彤感至周身不增反減投注而來的各色目光，同時因著喬一澐的到來致使沉悶，梁馨媗雖有開口談天，但語句也較以往少得多──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縱使箇中理由，他倆心知肚明。

她決定，等會放學時，她得好好地同他說一說。

喬一澐則看方若彤的餐盤裡，少的可憐的三樣菜色，一片肉也沒瞧見，飯更不必說了──沒有主食，其餘的僅是一碗清湯，而於他出神凝視之際，方若彤已然掃蕩餐盤裡的食物，簡短落了句「先走一步」後，即起身往餐盤回收區步去，梁馨媗也感至尷尬的氣氛，待不過片刻，也跟著走了，喬一澐則始終凝著方若彤不緩不慢的身影，再扒了幾口飯後，即將剩餘的菜色倒進廚餘桶，同是迅速離座。

方若彤先是和梁馨媗一同返回教室，隨之照例至閱覽室看書，可她始終未覺，身後正有抹高大身影，亦步亦趨地跟隨於後。

一進閱覽室，她選定了老地方──也就是角落靠窗，漫溢絲縷暖陽的位置，開始潛心地溫習功課，就連身側窗外飛來一隻麻雀，吱喳地於窗框上蹦跳著，也渾然未覺。

此時的喬一澐，正蜷在一旁的漫畫區，隨手拿起本漫畫遮住臉龐，他凝著暖陽恣意灑落其身，顯出其面容上的細毛，更為顯眼，不住垂下的眼眸，明示著其此時不願被其他人打擾的氣場，一剎間不住愣了眼。

他就這麼一直靜靜望著，並未上前。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身著休閒服飾之男子驀然走入圖書室，先是隨意瞥他一眼，而後便見其走近方若彤，那也是喬一澐首次，於方若彤的眼底，看見了那所謂名為「希望」的曙光──

他望見了其眼底，如同星光般璀璨的耀眼，好似暗夜中最亮的那顆星般，指引著己身明路，不再迷惘。

頓時，一股莫名的勝負欲油然而生──

那個男人是誰？為何他能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什麼？

而他……終有一天，能夠讓她露出那樣的表情嗎──

他有辦法做得到嗎？

待至喬一澐回過神來後，這才發現那名男子已然不再，倒是方若彤的手中多了瓶牛奶和一塊麵包──

原來，她中午吃得這麼少，就是因為到了這裡，這個男人還會帶東西給她吃。

原來、原來。

喬一澐沒等方若彤起身，復是看了會，即放回漫畫，緩步返至教室。

等到方若彤回教室後，竟察覺喬一澐又不在座位上了，她倒不那麼在意，反正他倆間的關係，終究是要斬斷的，就當是段結束前的小插曲吧。

再者，他們現在已經高二上了，也該認真思考未來要上哪一間大學，可她卻遲遲找尋不倒目標，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些什麼？

這麼一想，她倒真羨慕藍熙如此之早確立了自己的目標，並以此不懈地努力著，可她自己呢──

她終究所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思及此，她有些慨嘆地凝著一側窗外的盎然，底心的惆悵，卻是不住蔓延於身，無從止息。

……

下午第三節課下課後，即是掃地工作時間，大家各自將座椅抬起置於桌面，從而開始著各自的掃地工作職務，方若彤倒有些不可思議地以著眼角餘光，輕掃身側人──也就是喬一澐，竟會方才那節課即要結束時，返至座位，接續便是此時此刻安然地同她做著掃地工作，身側投來的無數異樣眼光仍是持續增加中，連她都不可置信這人──

何時變得如何服從學校規矩了？

縱使他身上的制服，仍是以著黑色T-shirt打底，而後套著學校短袖制服那般不羈。

方若彤復是瞥他一眼，即將視線收回，潛心地以著抹布擦拭黑板溝槽裡的粉筆屑，就在她由左側擦至右側時，她卻碰著了另一塊抹布，她下意識地抬眸，則見喬一澐立於身前，一瞬不移地垂眸凝著自己，她同是與他相望，就在她認為他不打算開口應答，打算拿著抹布先行離去時，喬一澐則啟唇一句：

「……午餐，」他驀地提起此事，致使方若彤有些困惑地微蹙著眉，「為何？」言下之意，他難道是好奇她為何午餐吃的那麼少的原因嗎？

聞言，方若彤倒是回復一如既往之顏，沒有多大情緒反應地逕直應道：

「我胃口小。」此語一落，方若彤不知為何這次，反是喬一澐擰著一雙眉眼，一副似是正思考著該不該說出接下來的話語，不假思索地即是脫口而問：

「你，」她先是摺好抹布，打算眼前人若是無事所說，即要步出教室至洗手台換水，「是有事情要問我嗎？」聽畢方若彤一番話語，喬一澐似是受到肯定般，這才緩然啟唇：

「那個男人，」他頓了頓，憶起方才那般景況，不自覺地緊握雙拳，身子同時緊繃了起來，「是誰？」聞言，方若彤不住一愣，想起能有什麼男人會在她的身邊，想了一想，這才憶起方才於圖書館閱覽室巧遇蘇赫之事，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喬一澐這傢伙，始終跟於她身後，提供保護？

思及此，方若彤也不避諱，倒是大方地解釋了起來：

「他是學校圖書館的老師，」她沉穩一句，喬一澐倒像是被人擰住了脖子，從而瞬時鬆開般，如釋重負，「是之前韓老師懷孕時，我們班的代導。」至於蘇赫會時不時地送物資至家中，及時至今日偶不時的訊息關心，她並未向他一一說明──

畢竟說了這些並無益處，僅是添人口舌，她可不想再自找麻煩，而今眼前一切足夠棘手，足以令她分身乏術，再多一事，她即有可能面臨崩潰邊緣──

她可不想涉險。

順利得到應答，喬一澐緩然頷首以示明瞭後，沒再多問，倒是方若彤，有些不解而今他有些異常之態──

她想，喬一澐這人不是挺不聞不問任何世事的嗎？眼下這般耐人尋味的提問，他難道是在計畫著些什麼，是她所不知的？

思及此，方若彤即是下意識地好奇一問：

「你問這些，」她一瞬不移地凝著喬一澐一如既往般平靜如水之顏，上頭看不出任何一點蛛絲馬跡，「是想做什麼？」雖她猜想，昨日因他發生了那般之事，他應該只是單純地想於這些天，守在她身邊，確保慕容楹沒膽再一次地上門找碴，只是這突如其來地一問，倒讓她有些懷疑，他得知這些訊息，又有何用途？

理當來說，他應是對這些東西沒感興趣的──

可他仍是問出口了這些。

聽畢方若彤一聲提問，喬一澐好似被人堵住喉嚨般，一時半會發不出聲，他倆復是如此相望，就在方若彤以為他並不打算回答此問題，正要拾起抹布離去時，喬一澐則驀然開口：

「……只是好奇，」他頓了頓，隨之撇開臉，方若彤則絲毫未覺其面顏上的緋紅，已然渲於雙頰，「而已。」語畢，他看也不看她，旋抓起抹布即回身步出教室，方若彤則有些不知所措地撲扇著眼，絲毫不懂眼前人，就只是簡單地解釋而已，為何要如此彆扭地轉身離開，致使她深覺有些莫名其妙？

算了，到底他倆總會分道揚鑣的。

她想了想，最終再擦了回地上掉落些許的粉筆屑後，即至外頭洗手台清洗，繼而做著剩餘的掃地職務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