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行人出北天門後過了一段時間，日正當中，便在一處客棧打尖歇息。

一路上風勁草都遠遠吊著，與車隊保持一段距離，既不會惹人非議，又能夠在出事的時候迅速趕到。

在用餐時刻自然也是如此，即便聖女那桌剛好有餘下一個空位，風勁草仍是笑笑地堅持自己一桌。

大家坐下不久，點好的菜就送了上來，風勁草埋首便吃，但其餘靳歷門下女子卻發現一些異樣。

「我明明是點兩盤青菜，怎麼只剩下一盤？」

「我這邊也少了個滷蛋。」

「嘿我少了一碗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諸如此類的話語此起彼落，但卻也無一女弟子敢去反應。

此時一名女弟子站了起來，她身材嬌小，臉上童稚之氣未消，看上去好似孩童一般。

她是朱芷鳶，是麥紫師太的關門弟子，為人仗義，喜好打抱不平，這口氣自然無法忍下去。

她立刻起身，尋到店小二後，壓抑自己情緒，好聲好氣詢問道：「不好意思，我們那桌有缺菜，可以麻煩你們補上嗎？」

那名店小二回頭看了看，一言不發，轉頭又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朱芷鳶見店小二那麼無理，心裡有點怒氣，但不想惹事生非而強忍道：「我們有餐點沒有上，可以麻煩你們補齊嗎？」

那名店小二回頭罵道：「妳個娘們大聲什麼啊？誰看到餐點沒齊全？怕是你們自己吃了想汙衊我們店吧？我呸！」

朱芷鳶初涉江湖，不曾遇到這種事情，登時一愣，不知該如何反應。

那名店小二倒是一個轉身就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根本不理會她。

這樣的情況所有靳歷門的女弟子都看在眼裡，幾個比較衝動的女弟子就要衝上去理論。

「坐下，吃飯。」聖女命令著。

大家對於聖女的命令不可違抗，於是憤憤不平地又坐了回去。

聖女的意思很明顯，女性在江湖行走本來就有諸多不便，此時自然是不想多生事端，以免遭人記恨，惹來麻煩。

這是想要冤屈肚裡吞，息事寧人。

正當一切就要如此落幕時，在一旁的風勁草站起身，走向同一位店小二，然後對他道：「小二，聽說那幾桌缺了東西？」

店小二一改之前囂張跋扈的態度，面帶微笑道：「哪裡的話，是她們自己算錯了。」

「是嗎？」風勁草道，「剛剛明明給了兩盤青菜的錢，你卻只上了一盤；一份滷蛋有兩個，你只給一個。難道你們這家是黑店？想黑我們口袋的錢？」

店小二陪笑道：「客官哪來的話，肯定是廚房那些傢伙搞錯了，我現在就去讓他們把缺的餐點補上。」

風勁草笑著道：「你們有疏失，造成我們的損失，應該要給點補償吧？」

店小二神情一僵，但仍然笑著道：「當然當然，每一桌我們都會再多上一個餐點，不用錢的。」

風勁草道：「那就麻煩你了。」

店小二這才趕緊去廚房準備餐點。

聖女起身對風勁草道謝：「感謝風少俠的幫助。」

風勁草笑道：「小事一樁，不必言謝。」隨後便坐回位置，繼續用飯。

後續店小二迅速出了菜，才讓這頓飯有了完美的結局。

像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後來風勁草乾脆幫聖女他們點菜，一旦風勁草這樣表明自己與聖女他們一路，一切都步入正軌，不再出現任何問題。

對於風勁草這樣的處理方式，在聖女的隨行女弟子之中紛紛引來好評：

「好險這次有風少俠跟著，不然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沒錯，風少俠這般見義勇為的行徑，實在令人感佩。」

「是啊，妳們看風少俠，身世佳、品行好、武功高，又與聖女有恩，簡直就是聖女大人的最佳歸屬。」

「而且這幾年下來他們之間相處時間那麼長，想必兩人之間有著深厚的交情，相信這段婚姻，師長們開心了，連聖女大人說不定也開心呢。」

「真的，要不是礙於聖女大人與他的關係，我都想認識認識了呢。」

在一片稱讚聲中，突然道隱含憤怒的聲音插入這段對話：

「他有什麼好認識的？不就是個仗著自己對聖女大人有恩就費盡心思接近的蒼蠅！」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來人身材纖細而不瘦弱，英氣勃勃的臉龐，讓人覺得若是身著男裝肯定能成為翩翩君子。

這人是聖女的貼身婢女，名為小彤。

其實小彤算是她的小名，她的本名叫做紅雞，據說是她出生的時候她的父母剛好打到一隻紅色的雉雞，所以就叫她這個名字。

她很小的時候因為家境貧寒就被賣到靳歷門服侍當時年紀還小的聖女。

但靳歷門掌門麥紫師太覺得這麼名字實在太過俗氣，於是幫她改名為彤雉。之後聖女又嫌彤雉這個名字太難唸，總是稱呼她為小彤。

小彤非常珍惜聖女給她取的這個小名，所以她只允許聖女如此稱呼她，其餘的人還是稱呼她為彤雉姑娘

眾人對於小彤的這般言行早已見怪不怪，打從聖女歷劫歸來之後，她對於風勁草的態度就從未好過。

也因為她的這番論述，在靳歷門裡面就對於風勁草的喜愛或討厭分成兩派。

不只是靳歷門，天下之間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麼看好風勁草和聖女的關係，更有人認為風勁草根本是攀龍附鳳之途，用自己一條手臂換取聖女的感念，藉此得以與聖女結為夫妻。

小彤明顯就是相信這一派說法，她大聲道：「像他這樣不知羞恥刻意賣好的蒼蠅，最好是滾離我家小姐愈遠愈好，看了就心煩！」

其餘女弟子趕緊要她收口。

因為風勁草獨自一人就在不遠處休息著，如此大聲的批評，肯定會傳到他的耳裡。

「我又不怕他，有什麼說不得的！」小彤不依不饒地大聲嚷嚷著。

眾人還想再勸，只聽聞馬車那邊傳來一聲呼喚：「小彤，過來一下。」

這是聖女的傳喚，任由小彤再怎麼任性也不能置之不理，只好朝馬車走去。

這下眾人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心中暗自祈禱，希望風勁草沒有聽到小彤剛剛的無禮之語。

但小彤如此刻意提高聲量，風勁草怎麼可能沒聽到呢？

風勁草面對這樣的言論，早已習慣，也只是在心中苦笑，並且想起今日正要離開北天門時發生的事情。

當時風勁草剛打包完行李，正要踏出房門時，只見一名女子站在自己房們，風勁草認出她就是聖女的貼身婢女小彤。

雖然跟聖女見面多次，這位聖女的貼身婢女早就不陌生，但這樣兩人獨處談話，這還是第一次。

風勁草面帶笑容問道：「彤雉姑娘特意來此，是有什麼事嗎？」

小彤看著風勁草的笑容，滿臉厭惡道：「像你這樣噁心的傢伙也想要跟我家小姐搞好關係，真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

風勁草被她這麼突如其來的羞辱，罵得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不知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她。

風勁草笑容不減問道：「不知道在下哪裡得罪了小彤姑娘，在此先跟小彤姑娘說聲抱歉。」

小彤依然厭惡道：「你也不用跟我道歉，像你們這樣的人我看得多了，自以為對我家小姐有恩，就以為自己有飛上枝頭的可能，像你們這樣無所不用其極巴著我家小姐的蒼蠅，我看一個討厭一個。」

風勁草此時才知曉對方對於自己的厭惡來源，但聽到這邊也只能苦笑。

小彤看對方竟然任由自己這樣羞辱也沒有任何惱羞成怒的跡象，心中不禁微訝。

本來小彤打算來此羞辱風勁草一般，讓他在憤怒之下對著自己出手，這樣一來自己就可以讓小姐相信這個風少俠的個性多麼差，只要讓小姐討厭他，或許就能左右掌門拒絕這門婚事。

但風勁草竟是不為所動，即便這樣當面被羞辱也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情緒。

城府這麼的深，肯定對於小姐不懷好意！計畫失敗的小彤在心中更加怨毒道。

小彤惡狠狠道：「我來這邊就是要警告你，雖然小姐同意讓你跟我們同行，你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最好離我們車隊愈遠愈好，不要靠近我們，聽見沒有！」

風勁草心中一陣苦笑，畢竟這本來就是自己的打算，但現在如果同意了好像變成自己是因為對方要求才這麼做的。

不管同意與否，自己都變成對方所認為的登徒子了。

但風勁草也還是回應道：「小彤姑娘放心，此是同行，在下自然是遠遠吊著，不會給各位帶來困擾的。」

小彤冷哼一聲道：「你知道分寸就好。」

說完小彤就離開了風勁草的房間。

風勁草念及此處，不禁朝著北天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嘆了一口氣。

不論支持與不支持這段關係，都已經是認定這段關係的存在。

自己除了無奈並且接受以外，還能怎麼辦？

師父，這樣的情況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