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nyuan Chiu
2021-03-13|閱讀時間 ‧ 約 14 分鐘

《和怪物戰鬥的人也必須成為怪物》00序章　

    《序章　高塔上的狙擊手》
    　　這是一個怪物瀰漫的世界，人類反而是被霸凌的弱小生物。
    　　即便如此，我們仍頑強地活著。
    　　凌晨四點，蘑菇採集隊的成員們已經陸陸續續到齊了，人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當時年僅八歲的晨彌甚至都不是年紀最小的一個，最小的一個是一歲大的娃娃、被媽媽揹在背上呢。
    　　他們是生活在外圍地區的人民。
    　　在這個叫做馬薩的地方，人類居住地，被分做內圍和外圍，內圍地區的人民生活得很輕鬆，ＡＩ會替他們安排好負責的工作，而且每天都能穩定進食。
    　　外圍地區則充滿了混亂。
    　　離開防護罩的外圍區域，生活就過度刺激了，不僅經常可能被怪物入侵，偶爾還會遇到犯罪或恐怖份子。
    　　但是可別誤會了。
    　　在這樣的時代，我們人類還是沒有泯滅對同胞的人性，外圍地區的人們並沒有被當成物品或可以放棄的棋子來使用（除非你是克隆人）。
    　　只要是非複製出來的自然人，在成年之後到三十歲之前，都有一次機會選擇要定居在內圍或外圍的機會。
    　　內圍地區的好處是穩定、富饒、和平，但卻是一個完全由ＡＩ支配的世界，所有居民的一舉一動都在ＡＩ的監視之下，也不允許單身，有不少人都是為了不想被強制嫁娶，而選擇了成為外圍居民。
    　　那當然現在只有八歲的小晨彌是超級想去當都市內圍的居民了，她的父親在她出生前就被巨型蜘蛛吃了。
    　　難道會被巨型蜘蛛吃掉的自由，能比一天三餐都能吃飽重要嗎？
    　　蘑菇採集隊的隊長檢查過，確認所有人的採集器材都能使用，隨後喊道：「舉槍。」
    　　此時所有隊員都拿出了舊時代的槍械，有步槍、左輪、霰彈各式各樣，令人微微吃驚的是連只有八歲的晨彌，也分配到了一把上面刻著Ｇ開頭字樣的手槍。
    　　「開槍！」一聲令下。
    　　碰碰碰碰－
    　　住的比較荒野的怪物牧場老頭在床上氣噗噗地被驚醒，他無能狂怒地破口大罵，旁邊的太太把被子拉上去蓋住了他的嘴：「採集隊只會出動幾天而已，忍耐一下，乖。」
    　　「我幹他媽的以後一定要把牧場開進內圍。」牧場老頭罵罵咧咧地，翻過身努力讓自己在天亮前再次入睡。
    　　確認過所有人的槍械都能夠順利開火，一行人就上了大卡車，轟隆轟隆地往森林駛去。
    　　看著城市中央的高塔逐漸被拋在後方，晨彌問老人說：「狙擊手大人今天會在嗎？」
    　　老人把這個一起合作過幾次的小女孩當成孫女一樣看待，慈祥地回答道：「會在的。」
    　　原來馬薩一直有個傳說。
    　　據說城市中心，一千四百公尺高的機械塔上，有一個指哪打哪的天使狙擊手，每天都幫居民們射殺靠近城市的怪物，是城市的守護神。
    　　真的嗎？
    　　或許吧，老人點了點頭，實際上他也不知道。
    　　這只是一個，有什麼故事能讓人安心，大家就會傳頌那個故事的時代。
    　　卡車在森林的外圍停下，傳說城市經常派出一隻超級巨大的白象怪物掃蕩周邊的怪物棲息地，但是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一些殘留的怪物還停在人類居住地周圍。
    　　因此採集隊其實也承擔了一部分偵查的風險。
    　　相對的報酬就是，即便他們什麼都沒能成功採集，回去也能分到三個合成肉罐頭當糧食。
    　　吱呀－
    　　卡車在森林前停了下來，隊員陸續下了車。
    　　隊長讓大家自行分組，但是每一組的年齡總和不能超過六十。
    　　老人牽起了晨彌的小手，默契的成了一組，實際上他們年齡總和超過了六十，不過這個規定只是不希望每一組人太多，自然也就沒人阻止。
    　　組員裡面還有兩對少男少女看上去就不是很正經，他們似乎是想去怪物出沒的森林裡「約會」的，嘻嘻哈哈就各自站邊。
    　　大約十五個小組成員，按照歷來習慣的路線緩緩進入森林。
    　　像他們這樣的採集隊，還有另外十五個，每一隊都從不同方位向外探索著。
    　　走入森林，晨彌戴上了耳機，順便開始了今天的語音學習。
    　　「這是最痛苦的時代，也是最美好的時代，人類雖然在毀滅的邊緣搖搖欲墜，但卻綻放出人性最美好的光輝。」
    　　老人在前面用斧子開路，晨彌一邊調高耳機對周邊聲音感應的功能，一邊透過錄音學習知識。
    　　「世紀之初，我們因為各種災難，失去了歷史，但是好在我們並沒有失去科技，在復活了舊時代的人類，後來被稱為機械教父的都靈之後，他帶來的大量科技技術，讓人類們終於擁有了和怪物一戰之力....」
    　　這個時代的義務教育，就是配給孩子們有錄音和投影的耳機，只要反覆投放完兩次，就會再給予下一階段的教育設備。
    　　幾乎所有外圍的孩子都早早就學會了分心二用，他們不能只學習，還要工作呢。
    　　就像那句童謠說的：「閉上一隻眼睡覺，睜開一隻眼瞭望。」兩邊同樣重要。
    　　一老一少運氣不錯，沒有走多遠就發現了一整排的肉蘑菇。　　
    　　老人伸手一指，她倆愉快地拿出斧頭和樣本箱開始採集，這算是最容易採集到的物品之一，基本上只要採到蘑菇回去交差，就可以交換到十七罐合成肉罐頭。
    　　啪唰啪唰－
    　　挖著挖著，蘑菇底下露出了一片毛皮。
    　　「這是....」老人發現蘑菇覆蓋著的，似乎不是什麼尋常的東西：「這是＂怪物＂的屍體！」
    　　「疑！」晨彌發出了一聲驚呼。
    　　從小到大的教育，都告訴她，看到怪物就要趕快跑，怪物會殺人，但是現在居然有一頭怪物的屍體在這，她覺得又驚訝又刺激。
    　　老人一臉狂熱的拿起斧頭，先是劈向腦袋，隨後又劈向心臟。
    　　怪物的骨骼硬度遠超想像，老人有一次劈得方向稍微正面了一些，鏗地一聲，他的斧子就頭柄分離了。
    　　「啊！」老人一個吃痛，正撫摸自己的手腕，晨彌很默契地雙手舉起大斧接著劈了下去。
    　　唰－屍體被劈開，露出了什麼東西。
    　　嗡－
    　　怪物的心臟處有一道黃色的光芒湧現，光芒似乎有著高溫，隱隱傳來灼燒味。
    　　老人的表情露出一絲貪婪：「賺翻了賺翻了....真的是核心....」
    　　他回頭看了一眼八歲的晨彌。
    　　突然老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晨彌不懂他的意思。
    　　老人說道：「算了算了，我都一把年紀了，也沒什麼好盼望的，小晨彌妳乖，把這個東西收起來。」
    　　晨彌疑惑地歪著頭：「這是什麼啊？」
    　　老人興奮地說道：「很值錢的東西....但可能也....沒有那麼值錢，但是也可能非常非常值錢！」
    　　晨彌很懂事地道：「那就給爺爺吧，我不懂它的功用，隊長也沒說這多少錢。」
    　　爺爺這兩個字很是打動老人，他摸了摸晨彌的頭，當作是代替她收起了那塊黃澄澄的石頭，心想著也沒關係，等回去換了錢以後跟晨彌各分一半就是了。
    　　兩人就這樣一路探索到中午，突然，一個只剩內衣褲的少女拎著衣服，一邊跑一邊尖叫著：
    　　「怪物！怪物來了！」
    　　老人和晨彌聞言，忙低著頭在森林裡往卡車的方向奔跑。
    　　聽到怪物，凡人逃跑就對了。
    　　一群猩猩一樣的生物追擊著少女，牠們臉上有四顆眼球，略呈方形、能夠左右張開的嘴裡面盡是利齒。
    　　雖然在官方的定義裡，這種銳齒猩猩還遠不到＂怪物＂的等級，但是對普通人而言，危險程度也絕對致命。
    　　老人和晨彌跑著跑著，突然看到隊長跟另外三人也朝他們的方向跑來。
    　　隊長吼道：「調頭！調頭！牠們佔據了獸徑，我們回去的路上已經都是怪物了！」
    　　兩人一驚，也加入了隊長的行列，於是三個小組合併，找了一個方向開始逃跑。
    　　「往低地。」隊長和老人兩個經驗豐富的採集者同時喊了出來，隊長順口解釋道：「牠們聽覺和嗅覺能力都不夠好，在下風處更容易擺脫追蹤！」
    　　簌簌－
    　　猩猩群們聽起來只有一兩百公尺遠。
    　　六人看見低漥地旁邊有一座倒塌的巨木，紛紛衝進樹根底部的洞裡。
    　　此時，隊長忽然表情殘忍地指了指其中一個女人，原來，這女人的背上竟揹著一個嬰兒！
    　　隊長緩緩地抽出斧頭。
    　　女人緊張地把嬰兒放在地上，眼淚不能控制地奪眶而出，她看著在骯髒泥地上哼著的娃娃，隱隱伏在嬰兒上方祈禱著。
    　　嬰兒皺了皺眉頭，看似要哭，隊長又把斧子舉得更高了。
    　　眾人看著這一幕，加上聽見樹林裡唰唰唰怪物追蹤而來的聲音，大家的心都緊繃了起來！
    　　「呼呼－」
    　　小嬰兒卻只是吐了幾口氣，就安安靜靜地躺在衣物中，沒有在發出其他聲音。
    　　反倒是女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用力地握住了隊長的手一會兒，隨後對自己扎了一針、舉起自己的槍，衝出了躲藏處，向反方向跑去！
    　　晨彌想要阻止，老人左手摀住了她的小嘴，右手將她拖回了藏身處。
    　　女人奔出數十公尺之後，開始對天鳴槍：噠噠噠、噠噠噠。
    　　猩猩怪物們紛紛朝她的方向火速飛奔。
    　　這個女隊員並非一時腦衝亂跑，她跑的方向是變種鱷魚的棲息地，她準備犧牲自己的同時，也讓這些猩猩怪物嚐嚐苦頭。
    　　隊長此時已經緩緩抱起嬰兒，雖然沒有前提、沒有遺言，但他知道自己接下來會用餘生去照顧這個孩子，即便前一刻，他還準備這孩子一哭就殺死他。
    　　事實上，這個嬰兒也並非女人的親生子嗣，也是其他人遺留下來，交給她飼養的孩子。
    　　但是在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人性崩潰之時，爆發的經常都不是醜惡、而是光輝。
    　　晨彌不禁想起錄音教學裡面的那句話：
    　　「這是最痛苦的時代，也是人性最美好的時代。」
    　　噠噠噠－
    　　槍聲逐漸遠去，他們聽出這是女隊員在遠方拚死抵抗的聲音，隊長用手勢指揮大家離開樹根底部。
    　　吱吱－吱吱－
    　　卻不曾想，他們剛走出來，就被六隻猩猩怪物給包圍在了低窪地！
    　　其中一隻猩猩嘴裡，還啃著一件染血的圍裙，顯然有隊員已經慘遭不測！
    　　老人鬆開了牽著晨彌的手，把自己的回收箱也甩給了她。
    　　他想都不想，就和剛剛的女隊員一樣朝自己扎了一針，隨後掏出一顆手雷，準備隨時用自己的生命，讓其他人逃離。
    　　所有人拿起武器的身體都微微前傾，準備在最佳射程內開槍，猩猩們也呈包圍狀往他們加速。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最後一刻。
    　　一個輕描淡寫，並不大聲，卻讓每個人都能清晰聽見的聲音傳了過來：「老人家，還沒到你拼命的時候喔。」
    　　那是一個長髮扎成馬尾，留了落腮鬍，上身穿著紅色皮衣，下半身是牛仔褲，看上去很隨興的男人。
    　　男人的背上是一把和他身高差不多長的狙擊槍、狙擊槍上有一個很不搭的小白兔吊飾，他雙手拿著明顯科技更進步的小手槍從樹上跳了下來，擋在五人和猩猩之間。
    　　吼～
    　　碰碰碰碰－
    　　這些猩猩怪物也嘗試著要去撕碎這個男人。
    　　但是這個男人持槍的技巧不只高明，簡直靈異，他彷彿能預知一般，每每看起來朝空氣開槍，卻會有猩猩怪物自己用腦袋去接子彈。
    　　「佛....佛洛伊德大人？」隊長腦海裡，馬上想起了那個，可以預知0.5秒後的傳說英雄。
    　　原本可能會犧牲一半隊友的場面，就這樣被紅衣男子輕輕鬆鬆解決了。
    　　呼出一口氣，晨彌忍不住腿軟跪地，其他人也瞬間癱了一下。
    　　紅衣男子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就又毫不遲疑地往女隊員消失的方向趕了過去。
    　　「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多救一個。」他這樣想著。
    　　雖然這樣的事件在採集隊不常見，還是有機率發生。
    　　那天回城市的卡車上，少了三個人，多了一個自稱只是出來運動的紅衣男子。
    　　晨彌發現大家都用崇拜不已的眼光看著男子，她也好奇地順著大家的眼光看去，剛好和晨彌四目相接。
    　　她忍不住好奇道：「....大哥哥你是誰啊？」
    　　「普通人啊。」
    　　「普、普通人？」普通人最好是可以這麼強，騙小孩呢。
    　　「妹妹妳很勇敢呢，都沒有哭喔。」
    　　「唉。」晨彌嘆了一口氣，她看著空出來的座位：「可是我也沒幫上忙。」
    　　「沒事的，他們都被救了，只是傷勢沉重不方便坐車而已。」也沒人知道，紅衣男子這一句話是不是單純說來安慰孩子的。
    　　「不不不，晨彌妳幫了大忙。」老人連忙掏出了他今天發現的黃色水晶：「妳不是發現了這個嗎，快拿給大人看看。」
    　　但是老人拿出水晶後，才發現，水晶此時黯淡無光。
    　　「疑？」
    　　「呵呵。」紅衣男子笑了笑，接過水晶說道：「老人家我試一下。」
    　　他將晶體靠近小晨彌時，水晶似乎被什麼東西點著般，又開始發出淡淡的黃色火焰光芒。
    　　「喔～亞契在招喚著妳呢，小姑娘。」
    　　「啊？」
    　　紅衣男子向著遠方的高塔揮了揮手，如果此時，車上的其他人也有超人般遠程視力的話，就能看到高塔上，有一個綠色裝扮的女子也向他揮了揮手。
    　　「小姑娘，我住在那座塔上。」
    　　「你是....狙擊手大人？？？」
    　　「哈哈哈。」男子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接著說道：「妳也是個亞契適合者，回去以後，妳拿著這個東西，告訴他們，妳想進入荊弓學院。」
    　　他伸手指了指那塊正在發光的黃色水晶：「只要看到這種反應，學院一定不會拒絕妳的。」
    　　回到馬薩後，男子摸了摸晨彌的頭，自言自語道：「或許又是一個人類的希望呢？」
    　　就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
    　　後來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晨彌都沒有再經歷這麼刺激的一天，直到她十九歲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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