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01|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話聊齋渡疫情:屍變

不是說聊齋的故事很恐怖嗎?
連講了三個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其實是我也會怕,先略過太刺激的。
記得這是小時候看過的故事,應該是被重寫改編的版本,是代換了朝代和地點的加長型,但題目就叫「屍變」,劇情也大同小異,即客宿旅店遇活屍,差別在於白話文版細描了殭屍的變身狀態,肉身的腐毀變異,噁爛變態,非人的過程。也不過就是短短三十分鐘窩在一個小房間翻書,卻翻到手腳冰冷顫抖,當天睡覺不敢關燈,卻又緊抓著被子把頭埋進漆黑裡。害怕的不是故事內容,而是隨著內容自行有機增生的更多可稱之為魘的幻影,好像是在腦門植入了鬼故事APP,從此拉開了一道通往異世界的窗,樹影晃動,你害怕看見什麼,又忍不住去看。
通常是這樣開始的,驛路的中途有間簡陋的旅店,是前後五六里路上唯一的一間,也是入夜後唯一有燈的地方,來往的旅人大都得在此暫時休息,因此總是客滿,那時候沒有訂房系統,也不能預約查詢,只能到了叩門碰運氣,「還有房嗎?」
四個群聚打麻將打到忘了時間,匆匆抵達時早已過了亥時的倒楣鬼就遇上沒房可住的窘境,但前一晚已熬夜打牌又走了一天,半途又風又雨的,體力實在不行,一定要找個地方補眠,拜託老闆想辦法,只要有地方可睡都好。
此刻,外頭傳來了幾聲狼嚎,四人更急得往屋內擠。
老闆不忍放他們夜宿荒野(怕被投訴按負評),小小聲地說:「是有個房間,但怕你們不敢住。」「你就算給一張草席也行,我們沒有不敢的。」話說的很大聲,但跟著老闆往屋內走才發現怪怪的,不是通往客房的方向,而是穿過內屋的廊道,來到一間低矮的廂房,廂房外掛著白燈籠,入內赫然是靈堂,燭影翩翩,涼風陣陣,老闆轉頭安撫旅人:「沒事,我媳婦前幾日過世,兒子出門買棺木,後面房間有個通鋪,正好可睡四個人,如四位客倌不介意的話……」「這!?」四人面面相覷,慘淡的白燭光照得香案旁的衣帳隱隱約約一雙手,死去的女人就躺在那兒,難不成要伴屍而眠了?
「不妨礙,有床就睡。」剛剛話說得太滿不好意思推託,只好勉強答應,最膽小的那個(叫他善逸好了)一馬當先衝去佔了一個離靈堂最遠的位置,其他三人心裡也怕,但仍然出聲嘲笑他的懦弱,「咱們大江南北闖蕩的,誰沒見過死人呢,怕什麼。」自古妄言皆壯膽,三個人很快就打呼了。
善逸翻來覆去怎麼都無法睡,突然看見靈堂前的光搖得厲害,啥鬼!帳子裡的人呢?還來不及尖叫,就看見一個臉上覆著白絹、微透紫色唇齒的白衣女子移步到通鋪來,瀰室腐臭,他想伸手搖隔壁床的牌友,但女鬼越來越近,竟俯身對第一床的友人吹氣(生人溫度過高,要吹涼?),然後第二床、第三…..,他連忙屏住呼吸頭往被裡縮,女鬼大概吹累了,第四個只是敷衍一下,呼兩口就轉身離開。
善逸全身冒冷汗,腿麻手抖心臟劈啪采,唯有耳目被刺激得敏銳得很,悉窣聲遠去後,他偷偷張被察看,女屍好好的躺在帳內,並無異狀。
他決定逃跑,但旁邊的人怎樣搖都叫不起,衣服和褲子才穿到一半,又瞥到女屍坐起來了!媽呀!他立刻倒頭裝睡,縫隙中看到女鬼以口就友人的鼻,他胃一陣痙攣,差點就嘔出聲,手心的汗水滑得鎮壓不住自己的嘴巴,但還好,每次巡到這床她就累了,又敷衍他。
如此反覆三次,他再也受不了,趁女屍躺回去時,悄悄爬下床,止住呼吸,貓步通過靈堂,跨出門檻時忘了屋簷低矮,一頭撞上了燈籠,女鬼從帳中直立起,惡狠狠瞪向他。跑啊,他以從未有過的速度往外衝,邊跑邊喊「鬼,有鬼啊」,但整間旅店宛若死城,沒有半點回聲,而鬼步如飛,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跳還飛,總之距離他越來越近,好像指尖隨時就要碰到他。
他往外跑,不管荒郊野外有什麼狼還虎,現在他應該都跑得過,比任何日劇男主角都跑得更快更狼狽更無法喘氣,終於,竹林後好像有間廟,他大叫大踹,開門救命啊!住持從門縫中見他求救,本來要開門,卻看到白衣殭屍女緊追在後,半飄空中,嚇得把門關得更緊,還喚徒弟一起搬桌椅堵門。
衰到底的善逸沒辦法了,只好爬樹,他和女鬼繞著ㄧ棵粗壯的白楊樹躲迷藏,忽左忽右,忽右忽左,打木人巷都沒這麼累,幸好殭屍的技能並不完備,只會吹吸和刺戳,無法定下身吸人,只好伸爪不停往前刺,不會拐彎和曲繞,所以不斷戳中白楊木,最後一擊卡太深竟陷在樹身中,不久元氣耗盡,就不動了。
差點被戳中的善逸嚇得暈過去,從樹上摔下(聊齋真的這樣寫,不是鬼滅喔)。天亮後,住持才敢開門,太陽出來後才想起他應該慈悲為懷,呼人灌他湯藥,搖醒他,幫他去報案。
女屍卡在樹上,旅店三人暴斃,善逸一人返鄉,三死命案,無人有罪,是為鬼故事。
#存書樓夜話
#聊齋
#善逸是對的
#出門在外需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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