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1/09/17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糖分上癮 CH6-1

  身處在一片黑暗裡。
  這裡什麼都沒有,除了從窗口灑下的一點月光。
  程宇桓記得這裡。
  更確切的說,是忘不了。忘不了這烙印在心中的傷痕。
  這個狹小的,陰暗的,寂靜的讓人害怕的房間,只有自己一人。
  視覺像被剝奪似的,什麼也看不到,就連觸覺也是,什麼都感覺不到。
  只有內心的感受特別明顯。
  這種恐懼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又或者,根本沒有任何詞彙可以形容程宇桓內心的害怕。
  他想逃離這個空間,卻找不到任何出口。
  那扇窗。
  程宇桓朝它跑去,卻怎麼也到不了。
  這空間明明窄小,那扇窗卻好像遠在天邊,不管怎麼走,怎麼跑,都絲毫沒有接近一點。
  在這裡待的越久,傳來的窒息感就越重。
  死死的壓在程宇桓身上。
  在這被黑暗籠罩的地方,連自己的身影都看不到,每一步都變得膽戰心驚。
  他伸手想抓住那抹月光,卻是徒勞。
  也對,畢竟那道光,根本不屬於自己。
  場景一轉。
  年幼的程宇桓蹲在地板,眼淚流的誇張,小小的紅鼻子不停的抽。
  潔白細嫩的肌膚上一條條的紅痕,看著刺眼。
  小程宇桓疼的流淚,卻不敢哭出聲來。怕哭出了聲,父母覺得煩了,又得遭一頓揍。
  等抽泣聲稍稍停歇,母親牽起他的小手,動作溫柔,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知道這份溫柔背後的含義,他內心抗拒,卻沒膽反抗。
  母親將他帶進了一間小房間。
  和剛才那裡一樣,被黑暗籠罩著,狹小,又陰暗。
  有所不同的是,這裡連扇窗也沒有。
  完全的黑暗,沒有一抹光線,就像他現在一樣,沒有一絲希望。
  小程宇桓就這麼被關在裡面三個小時。周圍什麼都沒有,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一個人,孤零零的。
  被恐懼感沉重的壓著,小程宇桓被壓的喘不過氣,連呼吸都有困難。
  他無法控制急促的呼吸,整個小臉都紅透了,身上流出的冷汗,浸濕了他的衣服,以及一部分的地板。
  好可怕。
  好可怕。
  誰來救救我。
  他的雙手捂著胸口,表情猙獰。
  看上去非常痛苦,卻說不出半句話。
  時間一到,門吱呀的一聲被打開。
  光進到房間的一瞬間,小程宇桓就像是飛蛾似的,不顧一切,就像朝著光源去。
  「下次再犯,你就知道了。」父親的話語,讓他心生恐懼,用著沙啞的聲音回道:「知道了。」
  他垂下目光。
  「看來你最近過的太過安逸了。」
  最後停留在父親的一句話,程宇桓醒了。
  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打濕。
  每當歡悅的心情產生,從前的那段回憶就會開始在腦海裡播放著。
  現在的生活,他很滿意。
  但就是因為這份滿意,因為過得太過安樂,才會做這個夢。
  即使離開了那個家,卻又像是沒離開一樣。
  還是被束縛著。
  那個家,就像是鎖鏈般,死死的捆著程宇桓。
  看了眼時鐘,才四點多而已。卻已經了無睡意。坐到書桌前,又開始無止盡的讀書,為了不要再做那個夢。
  因為那是父母所期望的。因為脫離父母的掌控,有了自己的意識,就會做這場夢。
  這一場夢,就像是父母親的監視一樣。
  羅喻凱一到教室就見到程宇桓坐在位子上,還是抱著那幾本講義在寫。
  之前聽賀思天他們說,程宇桓賴床可嚴重了,總挨著鐘聲來的。
  今天卻一早就看見他。
  羅喻凱往程宇桓那走去:「早啊程哥。」
  程宇桓看了他,點了點頭。
  「今天怎麼這麼早?」
  「……睡不著。」
  見程宇桓臉色不太好,羅喻凱也沒這個膽多問。
  其他人接二連三的進來教室,賀思天他們一進門就看到程宇桓坐在位子上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還更甚羅喻凱。
  畢竟羅喻凱還沒深刻體會到程宇桓的賴床功力。
  過了上半天,楊雨秋感受到程宇桓的不愉快。
  就算他同樣是那張不苟言笑的臉,看起來一樣的專注,卻又心不在焉。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能夠感受到同桌的異常。或許是因為相處了一段時間,連細微的不同都能夠察覺。
  有點浮躁,不再像平常那樣淡定,即使他掩飾的很好。
  楊雨秋撕了課本的一個小角,對折後丟向程宇桓的桌面,一張小紙片就這麼無預警的闖入了程宇桓的視線裡。
  腦中一直回想著那場夢境。
  上一次做了這個夢,好像是初中二年級的時候了。
  那天他和同學出門,那是他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和第一個朋友玩的開心,所以沒注意到時間,回去時已經有點晚了。
  一推開門,父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開著,卻沒有人在看。
  氣氛凝重,最後是程宇桓首先開口。
  「……那個,我……回來了。」
  母親露出柔和的微笑,周圍的空氣卻不是如此。她抓出了程宇桓的手腕,將他丟進房間,那個不見天日的小房間。
  無論程宇桓再怎麼用力拍門,大聲呼喊,父母都像是沒聽到一樣,沒有任何行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被放出來。手臂被自己抓的一塊紅一塊紫的,還有幾道齒痕,那是他自己咬的。
  那天晚上,他是帶著淚入睡的。
  在夢裡,又是那間房間,讓程宇桓那段時間都不敢入睡,因此精神不怎麼好。
  對人又恢復為那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原本和他做朋友的人,因為受不了他的態度,疏遠了他。
  可笑的是,在這之後,那夢境就沒再出現。
  就好像是在告訴他——
  他根本沒資格交朋友,沒資格過著和其他人一樣的生活。
  這麼想著,又垂下了目光。
  小小潔白的紙片在木紋桌上顯得格外耀眼。程宇桓將它打開,上面寫著個“?”。
  看見楊雨秋的那張紙片,雖然只有簡單的一個問號,卻能夠感受到其中的關心。
  他何嘗不想將心中的一切吐露出口,但他沒有這麼做。這畢竟是他的家務事,也不是什麼值得讓人知道的事。更何況,沒有會喜歡將自己的瘡疤揭開給別人看,除非足夠信任。
  倒也不是說不信任楊雨秋。
  只是在程宇桓的心裡,還無法拿捏與人之間的距離。不知道對怎樣關係的人才能夠毫無防備的,將自己的脆弱顯露在外。
  那不如都不要說。
  程宇桓撕了張便條,在上面寫了個沒事,但又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
  之後又補了句,做了惡夢而已。
  楊雨秋接過那張米黃色的便條,上面只有少少幾個字,卻不難看出程宇桓現在狀況真的不太好。
  尤其“沒事”那兩字,寫的都有點抖,沒什麼底氣。
  接著楊雨秋又寫了東西上去。
  晚上一起出去吃。
  這不是詢問,而是告知。
  他知道程宇桓其實不太會去拒絕來自其他人的邀約,雖然表現的毫無所謂,卻是比誰都要投入。
  看前幾天的生日會就能夠明白。
  程宇桓沒有再將紙條傳回去,而是收在抽屜裡。
  一張小小的紙條,承載了來自同桌對他的關心。
  或許這一次,他可以試著邁出那一步,脫離一直關著自己的鳥籠,展翅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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