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回到鏡月樓已是夜半時分,夜徹小心翼翼的將已熟睡的芸台置於床上,赫然發現她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及瘀青,忍不住小聲的責罵:「叮囑你出外當心都當耳邊風了?」說罷,卻還是熟練地運起法力為她治療傷口。「果然還跟以前一樣,不讓人省心。」夜徹唸叨的語氣中,多了幾分的心疼與不捨,眼神中的冷淡似乎出現了波瀾,在夜影中眼眸裡多了一絲的亮光。 「因我而傷,我實在於心不忍。」夜徹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撫過芸台的青絲後,便起身回房。 斜臥於塌上,夜徹卻整夜輾轉難眠,她的容顏似有似無的縈繞於眼前,夏夜靜如塵,只聞怦然聲迴響於房內。薰風將落葉吹落於屏風旁,夜徹將其拾起,情分的不定,緣起緣滅,如同樹葉般,不知何時掉落,不知落定於何處。複雜的心情盤旋於夜徹的心中,該和芸台坦白,還是,繼續以時老的身分默默陪伴在她身邊?
07 次日,芸台從驚恐中醒來,扶著暈眩的頭時,依稀記得昨日和少年的相遇,種種的經過,好似一場夢。直到芸台瞥見木桌上籠中的夜媚狐時,頓時相信了一切。 「那公子,可救了我的命…。」內心的感動盤旋在心間,明明互不相識,卻已有著生死之情的羈絆,芸台在心中默默的答謝他。 「時老,我去大殿了!」芸台在門口大聲喊著,裡頭卻沒有傳來任何聲音,她疑惑的偏了一下頭,猜測也許時老正在修煉當中,因此無法答覆她。 大殿前如同往常擠滿了人群,芸台奮力穿梭於人潮當中,將籠子抱在胸前以防一切的辛苦都付諸東流。芸台從鏡月樓行走到大殿的期間,不時迎來旁人的矚目。 「那個夜媚狐可是十分稀少呢!沒想到還真被她遇到了!」 「這可是她應得的,要不是上次歆家家主母在一旁的挑撥,寶件的選擇權早歸於她了!」 芸台微笑著,信心滿滿的將夜媚狐遞上錢給祭天者,看著祭天者吃驚的表情,及歆家家主母原本得意逐漸轉為僵硬的神情,芸台認為寶件優先選擇權勢在必得。 「這,大家可都看到了!」祭天者高高舉起夜媚狐紫色的身軀向人群展示。「寶件的優先選擇權,最終,將給予芸台。」接著,祭天者打開大殿的門,領著芸台走進大殿內。 「這些寶件,有些是上古神器,有些則是稀世珍寶,姑娘你看你想要哪一個?」 從進到大殿裡,芸台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破陣方上,從未離開過。「破陣方。」 祭天者遲疑了一下,問道:「確定?」芸台隨即鄭重點了點頭。「行,那它便是你的了!」
08 芸台飛奔回到鏡月樓,跑在長廊上時,不停地喊著:「時老,我成功了,我拿回屬於我們家的物品了!」 剛進到屋子中,芸台便看到時老早已坐在門前的木桌旁,等待著自己的歸來。芸台興奮的上前,將手中的破陣方遞給時老:「時老,您看,這破陣方曾是我哥哥的東西,我現在終於拿回來了!」語罷,又想起昨日的事情。「昨日是不是有個少年將我送回來的?」 時老只含糊出了個聲,咽了下口水,並沒有正面回答芸台的問題,且刻意避開她的目光,以免讓她發現自己的不安。芸台疑惑了一下,卻也覺得逗趣,輕聲笑了下,只當時老是因剛修練完身體較虛弱罷了。撇開這些雜念後,芸台繼續訴說昨天的種種經過。 時老看著芸台,神情有些許複雜,最終還是從房內拿出一個木盒交給芸台。「打開看看。」 芸台照著打開,這是個做工精美的木盒,可裡頭的物品卻和木盒有著天壤之別,十分樸素,貌似襯不上如此精緻的木盒。 「這些是什麼?」芸台好奇地翻動著,拿出一張地圖,一個木刻人偶和一枚刀幣,看起來不像是時老平時會使用的器物。 夜徹決定不再欺騙芸台,接著變回成原本的模樣,芸台認出公子的樣貌,激動的說:「怎麼是你?時老呢?你把時老怎麼樣了?」芸台起身跑出門外,準備找尋時老的身影,卻被夜徹攔下了。 「我就是,既是時老,也是你哥。」芸台震驚不已,不願相信。反觀夜徹,語氣平淡,像是早已預料到事情的發生,接著指向桌上的物品。「這些是你親爹的遺物,當時你爹遭人追殺,於是搭著船到海上漂泊,不料,追殺他的人竟跟著你們的乘船一同出海,你爹勉強與對方廝殺,但實在不敵,在快要撐不住時看見遠方臨天台旁的島嶼,躲避著地同時趕緊上岸到我們漓府中,將你連同木盒交給漓爹照顧後,便因身上的嚴重傷勢而長辭了。」語畢時,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這張地圖…是航海圖嗎?」芸台不解的問。 「是,如果你要回家,就搭船回去吧。」夜徹剛對上芸台的雙眼,又快速的撇過頭。 「哥哥…你呢?」芸台輕輕地拉著夜徹的衣角,目光低垂,等待著他的回應。然而,夜徹卻將芸台的手拉開,眉頭深鎖,冷冷地說:「百年一次的天劫試煉將至,我會離開鏡月樓去深山修練,鏡月樓的部分你無須擔心,我已經請人之後來管理了。」說完,便離開木桌,打開房門時落下一句話:「你也該回去了,回到你的家鄉。」只留下芸台一人獨自面對著眼前的物品,和思索著回家鄉的事情。 夜徹將房門關牢,獨自倚靠在門板上,對於方才說出口的話後悔不已,想留下她,卻又不知該如何挽留,左思右想仍不得其解,只好先行準備欲前往深山修練的器具和包袱。 夜深時分,縱使四周黑暗,然而夜徹憑著修練改造的眼睛,完全不受影響的打開芸台房間的木門,裡頭的蠟燭並未點起,夜徹窺探屋裡的情況,走進床邊,藉著微弱的月光,確定她已入眠,夜徹才放心地坐在芸台床旁的木凳子上,靜靜的看著沉睡中的芸台。 「我們,會有機會告別嗎?」此時的夜徹,腦海中卻浮現出與芸台相處的記憶,無論是以時老的身分,或是以真實的身分,夜徹著實察覺到了不同以往的情愫,彷彿有條紅線若有若無地存在於兩人之間。但很快地,理智佔據上風,決心修練必須靜心,不可動心,不可動情,更不可為情所困,夜徹收回了原本想觸碰她的手,轉身離開房間。
09 芸台於黎明破曉時甦醒,起身將昨晚已打包好的包袱扛起,走出房間時側身環視一圈屋內的狀況,並將一張紙條和破陣方置於門口的木桌上:「哥哥,我要回家鄉了。破陣方本是汝之物,便留下。」同時在紙條上放上一個珠串,上頭刻著「芸台」。 夜徹本想用自己原來的身分,而不是時老,帶著芸台去大街上好好逛逛,在分別之前才不會留下遺憾。但當他拿起桌面上的紙條時,心隨即沉落至底。「看來,真的沒機會了…。」 芸台停留在梅花平原的港口,將自己的包袱以及些許箱子搬運至船上後,揚帆啟航。望向漸漸變得渺小的梅花平原,也是自己定居已有十年的地區,甚至可以說是自己第二個家鄉。 碧海晴空,情深入海。藍紋青山,思遠徘徊。 夜徹背起行囊,走上煙雲山的步道,到達半山腰時,向身後蔚藍的海面眺望,似乎在海平面的遠方看見芸台所乘的小船,漸行漸遠,朝著未知的前方慢行著。 「情深緣淺,終須一別。」夜徹呢喃道。 青石鋪成的步道上,夕陽餘暉,獨身影,離人愁,萬思緒,空流淚,所觸之事皆為情,只嘆相聚何莫短,更慨緣分似點水。夜徹仰天長歎,卻終須斷情絕義。 走進煙雲山的寺院,只見四周群峰競秀,鳥語花香,實乃修練寶地。夜徹日復一日地進修他的武藝及功法,卻有失些精神。想起老師父在他進院的第一天,便詢問過他:「靜心,絕情了嗎?」當時的夜徹快速地點頭,不假思索的回答師父的問題,可如今卻不然。 老師父看著他發楞的身影,前去輕拍他的右肩:「孩子,你捫心自問,現在的生活,以及天劫後得以成仙,這些都是你想要的嗎?」夜徹望著遠方,沒有回答。「若心有牽掛,不如再續前塵,只得由你考慮。」說完便拂袖而去。 夜徹的眼神突然轉為堅定。「芸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