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性昏眩》

「想跳就跳下去吧，不過就只是一個嘗試。」躺在床上的T裸著上身，滑著方才更新的盜版漫畫，沒有一絲感情地說道。 我以為我是不會聽見的，那刺耳夜鳴。

我下了床，打開擺滿酒瓶的冰箱，藍白色的光從裡面逃出，服貼在黑灰色水泥牆，以為那是能夠留住它的地方。冷冰的氣與體溫的熱相擁，形成薄博的水滴，但不過幾秒鐘，蒸發，接著下一批冷冷地前來，反覆著。 我想逃出這樣的溫度。

「這瓶吧，我想你會同意它的。」不曉得什麼時候，T蹲在我身旁。拿起放在最底層靠中間的那瓶酒罐。上頭貼滿大大小小星形造型貼紙，有紅有綠有紫，就是沒有黃色。我接過來，很輕，我猜想它是空的。

起身，關上冰箱門，黑暗又回到整個房間，剩下近門口處貼在小魚缸上的夜光貼紙，淡綠色說著不想離開。走回床邊，明明才不到幾步距離，卻像是過了幾小時之久。

我知道T不喜歡開窗，他總說外頭的空氣總是汙濁。為了看清楚手裡的酒罐，我將深藍色沉沉的窗簾拉開，偷偷將窗開了個小縫。外頭暗黃色的街燈就這麼強硬的穿過玻璃窗，我放任它在房裡走動。外頭野貓嬌啼的黏膩，還有穿梭在街頭引擎的呼嘯，要時間變得遲鈍，無法思考。

T清楚我不習慣這件事，他把手輕放在我肩上。「打開就是你的了。」他的聲音很低沉，我總說他像棵老楓香，為什麼是楓香？因為頭髮跟楓香果實一樣刺刺的，個性也是，如果不謹慎對待，很容易刺傷。 而我，也許是意外攀附在他身上的三角柱仙人掌吧，遠遠看起來無害，但對方倘若接近，則會被細小的針刺搞得一身傷。印象中有仙人掌攀附在楓香樹的案例，覺得這樣的組合蠻恰當的。

額頭的汗水因重力墜落，打在我右手背上，異常疼痛。一……二……。我用力將拉環拉開，說也奇怪，原先輕盈的酒罐，像是瞬間被注入了液體，有了重量，是一般的飲料兩倍多。在光線下，鋁製的罐身呈現半透明，而上頭的星星貼紙開始發散螢光，炫目閃耀，我瞇起眼睛。

「睜開眼睛去正視，你會習慣的。」

後來，我忘記自己是否有將這罐會發光的酒喝完，只記得，我跟T躺在床上，盯著反射著路燈黃光的天花板，想像著象徵重啟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