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介的眼淚

胡總有著一付腦滿腸肥的外表，配上一副金邊眼鏡框加上兩旁玳瑁製作的眼鏡架，在人群中總像一位長袖善舞政客可以到處與人閒話家常，不知道的人以為他是要出來競選公職，其實他只是一位人力仲介，一個在外勞眼中活脫像個吸血鬼(吸食高額的仲介費)般的可惡，又或者在雇主眼中只是一個協助解決人力問題，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跳樑小丑。

Albert剛進B公司時，主掌外勞業務，主管就諄諄教誨，與仲介的合作關係僅止於商業交易，切勿過度涉入私人感情且不得與仲介稱兄道弟，避免有利益輸送之嫌，胡總的公司不大，雖然他是總經理卻也身兼公司的業務，B公司藉由胡總的公司引進的外勞約200名，佔胡總公司外勞總量的1/3，因此，B公司算是胡總的大客戶，胡總平均一星期會到B公司巡視一趟，連絡一下相關主管的感情，遇到三大節日更是準備年節應景的禮物相待，該有的禮數絕對跑不對，當然，Albert因受主管的先入為主的觀念所影響，對胡總總保持一定的距離，總認為此人就是一個唯利試圖的奸商，以賺取苦命的外勞仲介費的黑心錢來謀求自身的福利。

平均每半年B公司因人力所需，即要到國外挑工，Albert雖為主管外勞業務的主辦，但實際到國外挑工者皆為其主管李課長前往，對於Brtan總有些許的缺憾，因為對整個外勞引進的業務流程，總感覺像是學了半套，所幸，2000年的秋天，李課長因為生病無法前往泰國挑工，胡總親自帶領Albert到泰國挑工，飛機上胡總雖還是談笑風生，但總感覺眉宇中略顯一些哀愁與若有所思，台灣到泰國的旅程約四小時，大約一溜煙看了2部影片並小瞇一下，飛機就已經輾轉來到泰國的上空，一出關就有國外仲介派車載Albert驅車前往面試地點，當Albert一走下面試會場，就看到近100名外勞在大太陽底下端坐等待，幸好他們所在位置上面都有架設棚架遮陽，避免直接曝曬的的痛苦，對於Albert這位沒見過大場面初生之犢，初次看到將近百人對你『沙哇d卡』，卻也感到內心震撼，面談過程發現大部分的人都是可憐人，他們都是從鄉下坐車6-12小時到會場等待，還有人從昨日等到現在，家境貧困不說，因貧窮無法供給求學者比比皆是，更辛苦者是大部分的人在家鄉皆沒有足夠的工作機會提供，三餐溫飽都是奢求，更不用說養家活口，對於身在台灣幸福社會的Albert，確實是一大衝擊。

因為身兼挑選好的工人的重責大任，面試過程一點也不敢馬虎，100個人的面試，連續兩天皆耗盡Albert九牛二虎之力，每天談完皆精疲力盡，一般外勞面談皆以三天為基準，大概前兩天面試，第三天早上趕飛機回台，因此，通常第二天的晚上，仲介會特別帶大家去吃頓好的料理，此次，胡總特別帶Albert到泰國很有名的溜冰餐廳龍城花園酒家吃飯，席間陪客者還有當地的仲介老闆及業務，蔡總與劉先生，他們為了在當地做人力仲介的生意，都是與當地人合婚掛牌營業，蔡總與龍城老闆熟絡，大夥被迎領到一間大而富麗堂皇的包廂，人數雖少，卻享有高檔的專屬服務，年輕如Albert，倒也感到備受尊崇，人在海外總是特別的放鬆，尤其剛經歷兩天緊湊面試流程，在燈光美氣氛佳的餐廳用餐，說什麼心理再如何防備，也會在此時卸下所有的器械，胡總開了幾瓶的好酒向大家邀約，斛光交錯之際，天南地北的胡亂搭腔，桌面上的氣氛熱鬧的談天說地，眾人彼此也盡吐工作的苦水與部份真性情，蔡總為家中長子，因為書讀的不多，但為人五湖四海，為了幫助家裡的經濟很早就到泰國闖天下，剛來泰國時，泰國經濟尚未起飛，外勞輸出為國家的大宗，蔡總認識在台灣當過女工的Joe，因為在他鄉語言上的便利與心靈撫慰，兩人很快的墜入情網，為了過更好的生活，兩人開啟了助人助己的仲介生意，一方面協助同鄉找到好工作，一方面提升自己的經濟水平，只是兩人都是苦過來的，因此，他們總是收取比一般仲介更低的仲介費，賺取合理的利潤，另外，他們也要求配合的牛頭比照辦理，總不可能自己人殘害自己人，也因為這樣的理念，吸引胡總的合作，胡總雖是一個商人，但似乎還是有他的商人之道，當時國外仲介收費混亂，如要趁此大撈一筆，卻也不是不可，只是胡總深受當軍人的父親的身教影響，對國家盡忠與待人以誠之影響，胡總也從事職業軍人，直到志願役退伍從商，因此，軍人的剛正不阿的特質也深植其心，所幸，胡總天生口才甚佳，吃這行飯還過得去，只是一杯黃湯下肚，倒也透露出內心對這行業的衝突，因為要吃仲介這行飯並不是那麼容易，上要按奈客戶服服貼貼，但客戶千奇百怪，一方面節日送禮不說，陪吃陪玩卻也令其不勝其擾，下要照顧一家多口及跟隨左右的部屬，努力衝刺事業一刻不得閒，深怕有人張口未飽食，最難者是與官交涉，上下左右只要有關聯者皆要打理，一個疏漏便不得其門而入，可能是Albert的階級較低，無任何殺傷力，眾人言談之間更顯得真實，不知不覺菜越吃越少，酒越喝越多，胡總越來越不勝酒力躺在沙發胡言亂語，蔡總趁機到外面櫃檯結帳，此時，胡總不知是否因為酒醉的關係，竟獨自錯啜泣了起來，隱約聽到其口中喃喃自語爸爸對不起，孩兒不肖的自責聲，Albert在旁一臉擔心安慰，直到蔡總從外回來才得知，三天前來泰國時，胡總的父親因重病已在加護病房照料，但因為Albert第一次出國及挑工，胡總深怕有任何閃失，說什麼也要親自陪同，因為胡總事親至孝，但對公司又有極大的責任感，兩方衝突的壓力下，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景，看似一頓歡樂氣氛的飯局，背後卻又背負著如此沉重的負擔，當年如Albert的年輕，有種說不得的重。

一趟國外挑工之旅，打破了Albert原來對於仲介這門行業的狹小偏見，原來每一份職業皆有其欣喜與甘苦，可能不是單從表面來論斷其尊貴與低賤，反而更應該依其內心對於職業的中心思想的純正來看待，社會上很多披著高貴華麗的外衣卻自以為高尚的人上人，內心實則為不擇不扣的卑鄙無恥之徒，相反的很多推著乘載著回收紙箱的阿婆，其每日一成不變工作雖是卑微，卻是不為五斗米折腰、頂天立地如實的活著，那一年，仲介的眼淚訴說著一個商人的真性情，也開啟了Albert用人心來看清事情真相的一扇窗。

生涯設計師-郭銘樂Robert

(NCDA CDA 國際職涯發展諮詢師認證/擺渡第九期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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