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第十九回 暮水蒹葭 #3

僅僅是隨手搭上劍身，一股深不可測的內力立時循劍而來，梁玄河連連摧勁，試圖揮劍盪開對方的手掌，也是有所不能，心中不由得驚怒交迸，正欲潛運一身功力與之相抗，但當他看清蘇江寒左手所持的劍器之後，竟不自覺地，往後退開了數步。

蘇江寒左手持的，乃是一柄帶鞘長劍，劍鞘皎潔如雪，清冷月光映射其上，更顯輝耀奪目，令眾人幾乎睜不開眼來。

「你要殺他？虎毒不食子，你當真下得去手？」梁玄河冷哼一聲。

「若是我下不去手，玄河兄儘管出手無妨，蘇江寒絕不阻攔。」

一語拋下，蘇江寒便緩緩走上前去，右手搭上了劍柄，雙眸冰冷地望著蘇泓。

蘇泓看著父親步步進逼，望著父親的佩劍，心亂如麻，一時之間竟連提起手中劍刃相抗的勇氣也消失無蹤。但，距離蘇泓僅數步之遙，蘇江寒卻停下了腳步。

「你可知道阿勇為何而死？」蘇江寒淡淡地開了口。

蘇泓望著父親，愣著沒有回答。

「若不是為了你，今夜，阿勇興許還能保住性命。」

「人命無價，蘇家既然欠了阿勇一命，他未竟之事，就讓為父來幫他完成。」

蘇江寒，拔劍出鞘，只見一股冷冽光輝激射而出。

蘇輕雲依蘇泓所言，循山路朝東而行，沿途只聽見山澗深處，溪水奔流有如雷鳴轟隆迴盪，足見水流湍急，她快步而奔，正尋找蘇泓所說的斷崖木橋，前方入眼的卻是七八個身著丹紅外衫的劍者，為首的一人更是份外眼熟。

「賤種！當真是冤家路窄！」

為首之人，正是「仙霞派」掌門，方鴻之，只見他臉上還留著被碎瓷片所割傷的細小傷痕，心繫毀容之仇的他，恨恨地拔出鎮山寶劍「金蕊紅綃」，劍尖指著蘇輕雲大聲喝道：

「妳——！」

然而，方鴻之只說出個妳字，對方的劍尖已然遞至自己眼前，快如電閃雷轟，劍尖顫動之間，在眼裡有如一團閃爍著銀光的輕霧，令方鴻之根本看不清對方的劍到底指向何處。

方鴻之只感一陣錯愕，因為這劍式分明是本門「百花訣」中的「朧月霞雪」，對方到底是從何習得？但他還不及細想，右眼頓時襲來鑽心劇痛，蘇輕雲的劍刃竟硬生生在方鴻之的右眼劃下一道劍痕，深幾透骨，令他忍不住倒在地上打滾。

須知蘇泓兩人此番劫難，可說全是由方鴻之而起，蘇輕雲念及至此，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罪魁禍首，只見她飛快在方鴻之臉上劃下一劍，隨即縱身掠過仙霞派眾人，逕自離去，身後竟也無一人敢追來。

直至山路盡頭，蘇輕雲穿出密林，只見如蘇泓所述，正是一處斷崖絕壁，斷崖邊緣處有一處狹窄的腐朽木橋，在山風咆哮間，不停地搖晃顫抖著，似乎隨時可能斷裂瓦解開來。

此刻，頭頂月光皎潔，照耀著木橋上明亮如白晝。

一名白衣老者，手中拄著一桿烏木柺杖，靜靜站在了木橋上，銀白的長鬚被兩側斷崖間的山風所吹拂，鬚髮在空中舞動起來，似怒非怒，似嗔非嗔。

「聽泓兒說，妳在劍道上天賦異稟，世所罕有。」

「今晚，就讓老夫親身驗證，妳是否真有資格傳承『蘆花劍譜』。」

在木橋上等待著她的，竟是「蘆花一劍」蘇鳴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