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宏亮的話語聲,幾乎傳遍了整間沂水閣,但此刻蘇鳴泉卻彷彿置若罔聞,老人左手抓起了那柄烏沉沉的帶鞘長劍,雙眸微瞇,凝視著空蕩蕩的筵席,不過片刻之前,一眾武林人士還在此地高談闊論,把酒言歡,此時卻走到一人不剩,徒留一地的杯盤狼藉。
蘇鳴泉冷冷地哼了一聲,彷彿是憤怒,是嘲弄,是恥笑,無數心思糾結成了一股沉鬱的冷笑,從老人的唇間流了出來。
「阿定,去先祖祠堂,破去劍封,把我的佩劍取來。」
蘇江寒站起身來,瞥了自己的父親一眼,對著蘇定輕聲吩咐著。蘇定聽了老爺的言語,又是一陣難以掩飾的驚訝,先是愣了半晌,方才猛地點了點頭。
「聽你太公的話,搖響警鐘,傳信通報給府內眾人,若是府內之人先找到泓兒與輕雲,興許還能有一線生機。若是不幸讓梁玄河或方鴻之先找到了,只怕當真是九死一生。」
蘇定聽了老爺的言語,精神頓時大振,當下連連點頭,隨時快步奔出了沂水閣。
「寒兒,你這是想做啥?」
蘇鳴泉冷冷地問了:「你想要救泓兒?」
「父親,你又是想做啥?」
蘇江寒抬起頭來,迎向父親的目光,淡淡地問道:「你想要殺泓兒?」
「若我不殺他和輕雲,難道你要讓我殺盡『秋水一脈』?」
蘇鳴泉左手微微發顫,卻仍牢牢抓緊那柄劍器。
「事已至此,若是我力保他們兩人,『江燕門第』勢必成為眾矢之的,屆時,不僅會失去『秋水令』,連『蘆花劍譜』也將保不住。失去『蘆花劍譜』庇護的『江燕門第』,將成為四大派的俎上肉,難道你連這其中利害,都看不清了嗎?」
「父親,孩兒自是遠遠不如你。」
蘇江寒淡淡地說著,幾乎不帶半分情感。
「您是『蘆花一劍』蘇鳴泉,是昔日的天下第一劍,是『秋水一脈』的魁首,是『江燕門第』的太公,而我,只是蘇江寒,一個默默無名之輩。」
「您要保住『江燕門第』,而我,得去救自己的兒子。」
驀然,從府邸一隅傳來了一陣清越入耳的銅鐘連響,此鐘響方在府內傳開,隨即便從府院四周傳來呼應的鐘聲,蘇江寒自然知道此聲響正是府內警鐘,綿密不絕的警鐘聲聲入耳,蘇江寒緩緩邁開步伐,不再理會自己的父親,信步走出了沂水閣。
只見蘇定手中捧著一個水藍色的絲綢布包,急急奔了過來,來到了蘇江寒的身前,恭恭敬敬地獻上了布包。蘇江寒一語不發,而是緩緩地拉開外頭包裹的絲綢,露出了內藏的劍柄和劍鞘。
劍柄乃是由白玉所製,劍鞘則是潔白如雪,映面生光,彷彿一丁點塵埃瑕疵都無法停留其上,劍鞘上頭還雕刻著四個筆力蒼勁的篆字,文曰:「曉鏡光寒」,篆字下還有一個「乂」字,只見這乂字筆畫左短右長,有如一對刀劍相交。
蘇江寒取過佩劍,右手握住了劍柄,遲疑了片刻,卻未拔出。
「阿定,隨我去找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