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第十九回 暮水蒹葭 #4

曾經冠絕天下的劍聖就阻攔在前方，蘇輕雲竟沒有半刻猶疑，一個輕巧縱身，就登上了木橋。這座腐朽木橋年久失修，本就難以承重，如今卻有兩人站於橋上，更是搖晃加劇，然而，蘇鳴泉卻拄著木拐，顯得渾不在意，蘇輕雲也是面色如恆，半點憂慮驚慌的神色也無。

在木橋之下，只見「明昭水」的磅礡水流拍擊著山壁，激起漫天水花，轟隆聲不絕於耳，聲聲都震人心魄。

「泓兒竟然把佩劍也留給了妳。這口『泓碧』，當年他離府之前可是愛逾性命，任誰也不能動用，看來，他當真是看重妳。」

蘇鳴泉看著對方手中的劍器，不禁一聲長長的嘆息。

蘇輕雲聞言卻搖了搖頭，說道：

「他真正看重的，是整個蘇家，是他的父親和爺爺，不然您以為，他為何要帶著我急著回到『江燕門第』？只是他沒想到，他最看重的一切，竟然會反過來聯合外人，想要了他的性命。」

「您最好能保住他的性命，若否，我必殺盡蘇家上下，包括今日在『秋水大宴』的各大門派，我也必殺之絕之。」

少女輕輕地說著，不帶絲毫情感，但說的字字句句卻都令人心驚。

「妳有心想要保住泓兒的性命，那是再容易不過。」

蘇鳴泉右手握住木拐上端，緩緩向上抽出，一截劍刃就從拐杖般的劍鞘裡被拔了出來，只見此劍纖薄，長不足三尺，劍色幽藍，如水如霧，入眼便能隱約感受到一股莫名沁寒。

「只消讓老夫用這柄『石上清泉』取下妳的項上人頭，既確保『蘆花劍譜』不失，也杜絕了『秋水一脈』眾人悠悠之口，泓兒即便犯下了瀰天大罪，老夫也有自信能護他周全。」

「您真是不理解他。」

蘇輕雲淡淡一笑，說道：

「如果他真心想要我的性命，在『秋水大宴』上，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功夫，若他希望我死，我便是即刻死了，也會含笑九泉。若他希望我活，哪怕是全天下人都來取我的性命，我也會好好活著。」

「即便您曾經貴為『劍聖』，但今晚您既取不了我的性命，也阻擋不了我的去路。」

說罷，蘇輕雲飛身上前，手中所持「泓碧」勢如奔雷疾電，劍尖逕指蘇鳴泉左脅，正是蘆花劍譜中的「颯影朝霜」。

「荒唐！」

蘇鳴泉一聲怒叱，手中佩劍「石上清泉」迎面疾砍，頓時只見重重劍影如帷幕般自左右倏然而降，不只從中截斷了蘇輕雲的劍式，漫天劍氣更如暴雨般落下，逼得蘇輕雲連連後退，直往後連退七步，甚至都退回了斷崖之上，左手臂上卻仍中了一劍，鮮血頓時從衣衫裡頭滲了出來，染出一片鏽紅。

「能接得下老夫這一劍『非霧殘霞』而未死，看來妳確有過人之處。」

「但，妳的性命，也就到此為止。」

蘇鳴泉大踏步上前，手中佩劍一振，劍式「颯影朝霜」快如星火一瞬，劍尖已然直取蘇輕雲咽喉而去，竟是打算一劍就斬下對方的首級。蘇鳴泉這一劍比起蘇輕雲快捷逾倍，入眼時已是避無可避。

然而，正當劍尖幾乎要劃破頸項之際，只見蘇輕雲身子略偏，在剎那間避開了咽喉要害，劍刃不偏不倚地自左肩頭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