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21|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重生 —《我的大叔》最終章

妳……好像是為了拯救我才來到這個小區的，把奄奄一息的我救活的人，是妳。

可我是遇見了大叔，才第一次真正地活著呢。

在彼此人生最困頓的時候相遇了，屬性相同的靈魂就像磁石般互相吸引著，這個吸引不單單只是人類情感上的共感，還包含了珍惜與守護。這種相知相惜的過程所衍生出來的感情也不會單單只存在著愛情。

「自己認為沒有什麼，就沒有什麼大不了。」李至安因為朴東勳，不再被自己視為芒刺的過去所綑綁，這個對人群冷漠疏離的厭世少女，第一次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溫暖，那可以是一句如醍醐般的人生智慧，那可以是不著痕跡的關照，那也可以是不求回報的付出。「好像第一次看到了什麼是人。」那個對春夏秋冬都討厭的李至安，那個厭倦了重生五百次的三萬歲靈魂，終於對著朴東勳這樣說：「我，現在再次出生也沒關係了。」

「真的想死的時候，對我說不要去死。說我是個不錯的人，讓我加油。有這麼一個為我加油的人，讓我能繼續呼吸下去。」

李至安對於朴東勳便是這樣的存在，在他人生最不堪的幽微中，像空氣般的存在。讓他得以在形同槁木死灰的生活裡還能保有喘息的空間，平撫他因為妻子出軌的身心俱疲，重新認定他身為人的價值。

這兩人對彼此的守護之情，明著看是充滿人性光輝的最佳寫照，然而兩人之間是否存在著愛情卻也騷動了無數觀眾的心。

至安對大叔的喜歡從來都不隱藏，一開始這個坦白反而常常讓朴東勳有點招架不住，他幫她定了調：「妳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我嗎？是因為可憐我。因為可憐妳自己，所以想抱著一樣可憐的我痛哭。」那是出於一種同病相憐的情感，那是一個長她足足二十多歲的大人所能想出的唯一理由。那麼，朴東勳對於李至安到底存不存在著喜歡？這答案站在觀眾的視角其實是昭然若揭的。

如果不喜歡，不會因為思念不告而別的李至安而失魂落魄。如果不喜歡，不會因為李至安電話中的真心告白而哽咽動容。如果不喜歡，不會在得知李至安對他的竊聽後不自覺地落淚。

喜歡，是不言而喻。但那個喜歡並非只是男對女的狹隘感情，而是更複雜地包含了不捨、心疼、知心與守護。「良心與慾望之前總是傾向良心」的朴東勳斷然不會讓這感情有發酵成愛情的空間。因此，他對著李至安的簡訊，沉默良久後只說了聲謝謝。謝謝是他的真心誠意，不回傳則是他的深思熟慮。彷彿只要守住這個界線，就能守住自己的感情不至於潰堤，這對他來說有什麼難？長久以來，他就是個這麼為難自己的人。因此，他一方面安頓她，卻也一方面因為避嫌而不去靜希的小酒館。

那些心疼而默默凝望的眼神，那些欣慰她重新出發卻難掩落寞的離情依依，都只能成為鏡頭前捕風捉影的觀眾們抽絲剝繭後的嘆息。對一個人心動卻不許自己摻雜著愛情，守護她卻不想桎梏她的成長，這是朴東勳對李至安最好的守護。

儘管編導聲稱兩人之間沒有愛情線，也或許因為民情而刻意處理地模糊隱晦，然而，觀眾總能由演員細膩的情感波動中去察覺個端倪來。由什麼角度去看待都可以看出一番滋味的也許就是這劇吸引人之處。因為同理心而感同身受，因為共鳴而希望結局圓滿，這不就是看戲的人生嗎？

人都有自我治癒的能力

除了「竊聽」這個絕妙好梗，更是欽佩編導對於「離別」的設定。兩個同病相憐的人互相取暖沒什麼不好，但日復一日的習慣會形成依賴，呼吸般的存在與無法割捨的依戀都可能會變成一種阻礙，阻礙自己繼續前進的力量，阻礙對方蛻變的可能。

「真是一段美好的緣分，也很珍貴。細細看來，其實所有的緣分都很神奇，都很珍貴。必須要回報，要幸福地活著，那就是回報了。」

從奶奶的葬禮中，因小區的人情溫暖再次受到療癒的李至安，卻選擇離開她再次出生想要投胎的小區，除了想在沒人知道她過去的陌生地方重新出發外，為的是希望大叔能活得更舒心，不曾希冀一份感情的回饋，只希望自己珍視的人能獲得幸福，這是李至安對大叔最真心的守護。

「孩子們有自己的力量，人類都擁有自我治癒的力量。」

兄弟中最瞭解朴東勳又心疼他的非朴奇勳莫屬，那個一直叨念著「不哭的二哥會生病」的三弟。不說破卻能一眼看出二哥心中始終放不下對李至安的掛念，除了藉著電影提點他不要小看人類自我療癒的力量，更希望他那個老是委曲求全卻忘了善待自己的二哥可以活得更自我一點，更幸福一點。

於是，我們看到朴東勳獨處時一時悲從中來的嚎啕，為四十幾年來自己虛擲的憋屈人生，為曾經視為內力卻破碎的婚姻，為突如其來的分離而感到的孤寂。這種種的百感交集終於擊潰了習慣壓抑自己情緒的朴東勳，第一次為自己哭了起來，第一次痛快地發洩出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療癒呢？痛哭過後的清明才能治癒自己受盡委屈的靈魂。

一年後，我們看到了輕鬆自在談笑風生的朴東勳，我們看到了自信安適光彩動人的李至安，體現了當初的承諾，偶然在街頭相遇也能開心地打招呼。

沒有別人也可以幸福的能力便是自我治癒的能力，這樣的幸福便是對彼此最好的回報；這樣的幸福才能在一段沒有任何牽絆的關係中，輕盈而沒有壓力地帶給別人幸福。

分離，是為了重生，翻了頁的人生才能以更純粹的心開始新的篇章，生活也好，愛情也好。

「花瓣凋零時，會發出什麼聲音？」「好聽的聲音。」

承載著一生的美麗與哀愁、繁華與冷清，求得一世無悔後，再輕輕地飛舞落下，安靜地等待著下一次傾心的交會。

花瓣落下的聲音，那是生命即將重生的聲音。

我喜歡這個充滿餘韻也能各自解讀的開放式結局，至於重逢後會不會開啟兩人的愛情，這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感性的人說，先有開始才有結局。豁達的人說，先有結局才有開始。(註)

靜希說：「這男女關係呢，結局是跟著開始一起到來的。」

（寫於2018/5/21）

作者的相關文章

末冰的沙龍的其他內容

你可能也想看

發表回應

成為會員後即可發表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