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後的第二天

我一口氣退出了相關的六個群組，告別是需要勇氣的，即使這個地方沒有太多留戀之處亦然。我開始意識到，從今往後就是這樣的日子了，沒有什麼事情要做，沒有哪裡要去，我將重新感受我自己和居住的空間，把自己拋向汪洋大海，享受自由和焦慮、虛無和豐厚。

許多人問我離開的心情，而我還卡在這個問句裡，聞過複方精油嗎？就是那樣的心情，你聞了一次，好像知道了什麼，「噢這裡面好像有......」但很快地喪失記憶，你又再聞了一次，我的心情就是好幾種單方調製出來的混合物，得一聞再聞，讓鼻子去吸收，讓腦袋去搜尋，才能一個接一個宣讀出它們的名。不過不急，畢竟我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時間。拿出水氧機，讓它們霧化成氤氳的水氣，擴散在房間的每個縫隙。

那並非全然地欣喜，這件事我是百分之百確定的。記得考上夢寐以求的研究所的時候，我正經歷失戀；碩士畢業的時候，還來不及慶祝就逃難似地搬家，一搬就是343公里。這個世界的幽默性遠大於我的想像，開始與結束甚至在同一瞬間發生。而那瞬間雖然可能充盈著希望、興奮與期待，但也可能帶來失落、惆悵與混亂，這樣一種複雜的感受正是目前我所體驗到的人生。

為什麼離開呢？許多人問。幾個月前，有兩個按鈕開始浮現在我眼前，一個是「離開」，另一個是「留下」，喧嘩著要我做選擇。一開始它們勢均力敵，誰也不輸誰。我會在說完「我要離開」的下一秒接著說：「我亂講的啦」，再下一秒又說：「可能裡面也有幾分真實」，就像個鐘擺一樣，在兩端間擺動，無法歇息。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有些已經整理完畢納入認知範圍，有些仍然因為太震驚、太困惑而遲遲無法消化，但無論如何，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我愈來愈少按下「留下」紐，更後來的後來，我再也不按了。那前方的風景我已不想要。

像煉金術一樣，在最終選擇之前，過程中的糾結、辛苦、掙扎都是必要的元素，雖然一開始它們看起來是那麼地廉價甚至殘敗，但在一次又一次的提煉後，終將化為金。跟自己的痛苦在一起，就會更明白自己為何執著，又何以不再執著。

大勢已定。

早上9點27分，手機沒有訊息，世界跟著安靜了，而空氣裡有花草茶的香味。我坐在椅子上細細感受著，並且開始想起自己現在幾歲、有過什麼夢想，還想去哪些地方、見哪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