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舊作【短篇】Touch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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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故事集。Touch Love】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她準備畢業的二星期前。

　　「Ｊ，我喜歡妳，妳願意嫁給我嗎？」

　　夜裡，她剛和同學一起走出教室門口，深夜的大度山山風正猛烈的吹拂著，這是處於半山腰的一座學校，雖然有著猛烈的冬山陣風，但是另一面的山背卻是一大片美麗的夜景，而她當初也因為工作的緣故選擇了半工半讀的方式努力進修學業。而她和同學正準備轉往停車場牽摩托車要回家的機車停車場時被一個陌生男孩擋住，她看不清男孩的臉，只看見男孩的手上拿著一朵玫瑰花在她們面前說著。

　　「同學，你…在說誰啊？」她有些驚嚇的問著眼前的男孩。
　　「妳，Ｊ，我想跟妳求婚。」低沈嗓音的男聲回答。

　　身旁的同學微微向前護住她，也開始看著週遭附近有沒有其它人能來幫忙。

　　「可是我不認識你，你是誰？」她又再一次問。
　　「我叫Ｌ，我是妳隔壁班的。」男孩有點怯怯的說著。
　　「可是我不認識你，為什麼要跟我求婚？」
　　「但是我喜歡妳。」男孩低頭的大聲說著。

　　這時也引來其它來停車場的人的注意，然後聚集的人愈來愈多。大家七嘴八舌的圍在他們身邊成一個圓形，而男孩一直低頭拿著花等著她的回答。她有些慌張，也有些無可奈何。

　　「同學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的求婚。」她笑笑說著。
　　「為什麼？！」男孩很驚訝的看著她。
　　「因為我跟本不認識你，怎麼可能接受你的求婚？」
　　「所以如果你認識我，那就能接受我對妳的求婚嗎？」

　　她有些愣住，無法反駁男孩的話。

　　「總而言之，我真的不認識你，請你把花收回去好嗎？這樣的惡作劇一點都不好笑。」
　　「妳誤會了，這不是惡作劇，我是認真的……」
　　「不管你是認真還是故意的，我都拒絕。」

　　她走過他的身旁往停車場走去，然後男孩還是繼續追上來。

　　「我真的很喜歡妳，也很想娶妳，妳能答應嗎？」
　　「我說了我不認識你呀，婚姻之事怎可能隨便兒戲？！」
　　「所以可以認識妳嗎？我真的很喜歡妳…」
　　「對不起，我並不喜歡你。」

　　她冷冷的推開了男孩，然後牽好了機車往校外走去。之後的幾天，男孩偶爾會出現在她的眼前附近，有時是下課時間，有時是回家的路上。女孩因為男孩的求婚舉動而在學校傳開話題，從一開始站在女孩那邊的讚賞聲到逐漸因為男孩的痴心舉止而一面倒時，女孩還是什麼都沒有解釋，默默的上學上課和下課。也或許那時女孩即將畢業，所以也沒有空閒時間再多去管別人的流言。

　　很快的女孩畢業了，也很順利的申請調到北部。

　　漸漸的女孩工作上了軌道，也忙碌於市區的繁華工作裡。過了五年之後她過了卅五歲的生日，結束了一份原有的工作，還有準備離開這個城市的生活，以及結束一段被劈腿的感情，還有失去一個還未出世的小生命。她還記得她在空盪盪的屋子裡放聲大哭，哭著生活的不順遂，哭著感情的曲折與辛苦，八年的感情不算短，她用心經營的結果卻是換來男人的冷言冷語以及決定遠離這個城市。

　　搬回家鄉後，她在離家不遠的咖啡店找了一份工作。

　　咖啡店的二樓是個二手書交換中心，因為除了二手書的買賣外，也有很多別人所捐的書冊，她很喜歡在這裡整理書籍及安她靜的整理著書本，這種寧靜的感覺能讓她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小姐，不好意思，請問這些二手童書能麻煩妳嗎？」

　　一個低沈的男聲打斷了她的寧靜，她也抬頭來看著眼前的客人。

　　「這些童書看起來還很新，小朋友不愛看了嗎？」她仔細的翻著。
　　「因為女兒不想看了，剛好想起這裡有二手書店。」
　　「好的，我會把這些書整理好，非常謝謝您。」
　　「怎麼了嗎？」她發現眼前的男人時發現男人盯著她很久。
　　「妳…很像我一個認識的人。」
　　「你可能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她抬起頭盯著眼前的男人一會，微微地對男人笑笑。而男人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放下手中的童書後就離去。但他沒發現她默默的看著他的背影離去。其實她剛剛己經認出來他，那個當年跟她求婚的男孩…

　　「姐姐，我可以在這裡看書嗎？」

　　過了幾天，她又在整理二手書的時候，有個小女兒孩走進店裡詢問著。

　　「小朋友，怎麼一個人？沒有爸爸媽媽跟妳一起來嗎？」
　　「我拔拔說叫我直接到這裡來等他，說他晚點會來這裡接我回家。」

　　她看了看四週，下午的客人不多，想想一個小孩她應該可以應付吧？

　　「妹妹，妳拔拔叫妳來這裡等他接妳喔？」
　　「嗯！拔拔說這裡的大姐姐很好喔！」她用力點頭。
　　「好吧，故事書在二樓上去就能看到，那邊陽光很好，姐姐等等請妳喝果汁跟餅乾，妳就在這裡等妳拔拔來接妳。」
　　「不用了，拔拔有拿錢給我，跟我說不能讓姐姐請我吃東西…」

　　小女孩說著，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張五佰元紙鈔。

　　「小妹妹，好吧，那妳想吃什麼？」
　　「我想吃鬆餅跟冰淇淋可以嗎？」
　　「好，那妳先上去找好位子，姐姐做好就端上去給妳吃。」

　　她看著小女孩走上樓梯，然後開始動手做著鬆餅，五分鐘後她端著鬆餅跟果汁上樓，然後看到小女孩專注的看著故事書。

　　「小妹妹，為什麼妳拔拔要叫妳來這裡呢？」
　　「因為拔拔說這裡的一位大姐姐人很好，所以他覺得我可以在這裡吃飯跟看書。」
　　「那妳拔拔何時會來接妳？」
　　「拔拔下班時間都很晚，所以……」

　　她看著小女孩低下了頭，似乎明白了什麼，把桌前的鬆餅端到她的座位前，輕聲喊她快點趁熱吃了…。半小時之後，她再走上樓時發現桌上的鬆餅己經被小女孩吃光，然後小女孩趴在桌上睡著了……

　　「媽媽，我好想妳，妳在哪裡…。」

　　細細的抽噎聲讓她心疼的看著眼前在熟睡的小女孩。

　　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後，她看見上回拿童書的那個男人出現在店門口朝著店裡東張西望的。透過店裡的玻璃窗，她看著男人的身影想起了下午的小女孩，於是走出店門外……

　　那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嗨，又見面了。」他說。
　　「嗨，在找人嗎？」
　　「不好意思，我在找一個小女孩。」
　　「她在二樓看書，你是她的爸爸嗎？」
　　「是的，她在二樓嗎？我去接她。」

　　男人快步走上二樓，不一會兒他牽著小女孩下了樓。小女孩揮手跟她說再見。

　　「不好意思，可以讓她以後下午放學待在這裡嗎？她很乖，只是不願意待在安親班…」
　　「我是沒關係的，下午比較沒有事。」
　　「還有，我一直覺得妳很眼熟，但是我一直想不起來…」
　　「可是我真的不認識你。」

　　她緊扺了唇笑笑說著。

　　之後，小女孩總是會放學後到咖啡店裡，然後吃著點心做著功課還有看書。直到有一天的週四，她等不到小女孩來於是走到附近小女孩唸書的學校去尋找。遠遠的她就看到小女孩蹲在地上用手護住頭部，她的身邊圍著四個女孩。她馬上就明白那是什麼，急忙跑過去斥責喝止，然後抱緊著小女孩，將她帶回咖啡店裡擦藥。而男人聽到消息也趕來，只是小女孩只是緊緊躲在她的懷裡什麼也不說。

　　「單親爸爸其實辛苦的是，當孩子愈來愈大時，會不知道該如何跟她們溝通。」她抱著小女孩，摸著她的頭髮說著。

　　他欲言又止想對她開口說些什麼，但是沒有說出口。

　　「妳就是那一年我求婚的女孩，對嗎？」她聽了，低頭笑著。
　　「都是過去的事了啊，不是嗎？」
　　「對我而言並不是過去的事……」
　　「我一直很好奇當年為什麼你莫名其妙跟我求婚。」

　　男人的表情變了，眼神飄向遠方…

　　「我其實注意妳很久了，妳不是白天在工作嗎？有一次我因為工作的關係去拜訪你們公司，然後看見妳剛好很有耐心的在幫其它客人解說內容，那是我對妳的第一印象。之後常去妳們公司，跟妳們同事熟悉後，知道妳是個很熱心很溫柔的人，只是後來知道妳有男朋友，但是走的並不順利。」

　　聽著男人說的，她也回想起當年感情的過往。

　　「之後聽到妳同事說起妳的事，其實很想主動認識妳，但是覺得萬一以後見了面很尷尬。後來聽到妳被調到北部，那時心一急就草草買了隻玫瑰花就向妳求婚了。」

　　男人不好意的抓了抓頭髮，在她眼裡當年那個男孩又出現在她眼前。

　　「其實我一開始，只是想跟妳說可不可以當我女朋友。只是那時真的太著急，結果……」
　　「你知道我那時其實真的很討厭你，因為趁虛而入的感情不好過。」

　　男人笑了笑，也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畢業之後妳同事只說妳調到北部，我也不知道妳過的好不好。」
　　「畢業之後，我調到北部之後，就很少跟同學們往來了。」
　　「所以妳還沒走出傷痛嗎？」

　　她聽了，沈默著。

　　「你現在一個人帶著小孩，沒有想過再娶一個嗎？」許久她又開口。
　　「誰會看上沒錢工作又忙又帶著一個小孩的老男人呢？我反倒希望能夠趁這時多努力點，賺些錢好讓小孩快樂過日子就夠了。」
　　「這樣的人你會遇到的，加油吧。有我能幫的上忙的就盡量別客氣。」
　　「謝謝妳。」

　　爾後，小女孩下課都會到咖啡店裡，除了寫功課之外，有時還會幫忙招呼客人，說是招呼客人，說穿了是若有遇到帶著自己小孩的話會邀請小朋友去二樓一起看童書。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直到有一回小女孩遲遲等不到男人來接她，於是撥了電話。半個小時之後男人出現在咖啡館前，然後他拿出一隻玫瑰花在她的眼前。

　　「「Ｊ，我喜歡妳，雖然有點晚，但是我想問妳，妳願意嫁給我嗎？」
　　「你明知道答案，不是嗎？」她想起當年的情景，笑了。
　　「所以妳的答案是願意嗎？」

　　她看著他的臉，沈默了好久。然後她走到咖啡館前的一張椅子旁坐下，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很熟練的拿出了一個小巧的紅唇造型打火機在另一隻手上，點著了煙之後默默的吸了幾口煙，然後緩緩的開口。

　　「其實我之後的感情過的並不好。」她的眼神看著手裡的紅唇打火機。
　　「有多不好？」他默默的看著眼前的她。
　　「女人最年輕最美好的歲月都浪費在一個男人身上，最後還遭到被騙了錢也騙了身的下場，學會煙酒在一起的日子，最後什麼也沒有，這樣你覺得有多糟？」
　　「那個男的跟你沒有緣份啊。」
　　「我己經不再相信那一套，你又是用什麼樣的態度看我？」
　　「Ｊ，我一直都很喜歡妳…」
　　「喜歡不完全代表愛，況且我己經不是當年那個女孩了。」
　　「妳還是當年那個妳，還是我當初認識的妳。」

　　男人拿走她的煙，然後自顧自的抽著。

　　「這是當初一起買的打火機，因為他曾說那嘴唇的造型就像我的唇一樣吸引著他的眼光。」
　　「妳不能讓過去的回憶綁著妳。」
　　「懷念過去不是不好，是警惕不要再重蹈覆徹。」她苦笑。
　　「那這種口味濃厚的日本煙也是嗎？」他問。
　　「那是可以讓我惦記過去的記憶的思念。」
　　「別抽煙了，對女生身體不好的。」
　　「抽煙只是一個習慣，其實我討厭煙。但是有時卻又忍不住想拿煙。」
　　「別抽了，要抽就抽這個，別再抽那種煙了。」

　　男人說罷，拿出自己口袋裡的七星遞給他。她看著他手上的煙，突然笑了出來。

　　「真的，我被你打敗了。」她開懷的大笑著。
　　「與其想著過往，倒不如想想現在。」
　　「Ｌ，你現在的重心要放在小孩身上，而不是我，懂嗎？」
　　「Ｊ，其實那是我妹妹的女兒，只是她們夫妻己經過世，所以是我扶養她長大。其實也還好，就重心都在小孩身上。」

　　她聽了，驚訝的轉頭過看著他。

　　「很奇怪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從一開始我拿童書給妳的時候，我就認出妳就是當年那個女孩，只是我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又剛好忙著思索小朋友放學的時間，於是我問了她要不要去咖啡店，她也願意，所以就……」

　　他吸著最後一小口的香煙，之後捻息。

　　「我該走了，既然妳又再一次的拒絕了我的求婚，表示我還有很多次可以努力。」
　　「Ｌ，你真像個呆子。」她看著他的臉笑著。
　　「呆子也好，傻瓜也好，人一生能傻幾次？能呆幾回？」

　　她聽了男人說的，默默的笑著。

　　夜裡，她徒步往回家的路上走著，想起傍晚男人和她的談話。走到一處小公園時她停了下來，然後坐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她很自然的拿起口袋裡的香煙及打火機。看著二包香煙，她苦笑的搖了搖頭。

　　『或許，是我自己綁死我自己吧。』她對著二包煙喃喃自語著。

　　然後她起了身，將紅唇打火機與二包香煙都丟進垃圾桶裡。

　　又過了幾天，在某個週五的下午，小女孩又再次出現在咖啡店裡，然後交給她一封信。

　　「Ｊ姐姐，妳跟我拔拔說了什麼嗎？」
　　「沒有哇，怎麼了嗎？」
　　「其實妳知道，我拔拔並不是我的親生拔拔。」
　　「為什麼妳會這麼說呢？」
　　「阿公阿媽跟我說的，他們說我真正的拔拔麻麻其實己經去天上了。」
　　「那妳拔拔昨天怎麼了嗎？」
　　「我昨晚看到他手上拿著一張照片。」
　　「照片？」
　　「是Ｊ姐姐的照片，我知道拔拔喜歡Ｊ姐姐……」
　　「我知道他喜歡我，可是我不想喜歡他。」她苦笑。
　　「為什麼不想喜歡他？因為他會抽煙嗎？還是他會喝酒？」
　　「不是，只是因為不想喜歡他。」
　　「不喜歡的話，不是可以開始重頭喜歡不是嗎？」

　　她聽著小女孩說的話沈默著，而小女孩則看著她。

　　「好吧，我答應妳，我會開始試著喜歡他。」
　　「真的喔！Ｊ姐姐不可以騙我！我們打勾勾！」
　　「拔拔說，這是要給姐姐妳的。」

　　小女孩邊說邊從書包裡拿出一個深紫色的信封交給她，深紫色的信封裡只有放著一張粉紅色的信紙，而她打開信封，看完信裡的內容後她默默的笑著。上面只有簡單的寫著簡單的幾個字……

　　『執子之手，與手偕老。我眼裡只有妳，一直都是。』

　　看著信紙，她的淚水輕輕的落下，她問自己，刻苦銘心的愛情能影響自己多深多久……

　　「Ｊ姐姐，妳願意嫁給我拔拔嗎？」

　　不知何時，小女孩手上拿著一束潔白的小捧花，站在她的面前問著。

　　「為什麼妳會拿捧花？妳知不知道這個是代表什麼意思呢？」
　　「知道，但是我好喜歡妳，妳可以當我的媽咪嗎？」

　　她伸出手摸著小女孩的臉龐，淚珠無聲息的湧出眼眶。她想起了好幾年前從身體失去的小生命，她抱緊了小女孩。而男人不知道何時出現，手放在背後不知道藏了什麼向她走來。

　　當他走到她面前時，他拿出一朵白色玫瑰花。

　　「我能給妳的，只有從以前第一眼認識妳到現在對妳的愛，不管妳以前如何，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妳現在的妳，身邊會有我和寶貝在守護妳，妳不會是一個人，是三個人。」

　　她凝望著他許久，默默伸出右手接過他手上的玫瑰花。

　　「人若變心，感情也會跟著變質。」
　　「但是我相信可以我們可以一起走下去。」
　　「為什麼？」她看著他。

　　他笑她的孩子氣，緊緊摟住她，然後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因為我的新娘只有妳一個。」

　　她又再次在他的懷裡哭著，或許愛情就是這樣撲朔迷離。時間雖然可以改變人，但是卻改不了繞了一大圈的等待，原來經過了那麼漫長的光裡，伊人卻在燈火欄柵處。

　　她的左手牽著他的大手，她的右手則牽著她的小手，開始他們另外一個的人生。

　　──── 20160329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