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地想消失,然而總不隨我願。但至少我裝得不錯。
「欸!幹!好臭!幹!有一個塞咪(屎味台語)。」學姊路過我們班的教室大聲地說著。我們的教室位於K棟大樓的三樓,三樓右手邊是高年級7班的教室,那個班級素質非常差,班導是我們國文課的老師;中間是圖書館;左手邊便是我們的教室,教室的左手邊有一條走廊連通廁所與另一棟大樓J棟。
「幹!真的,怎麼那麼臭!你們教室這邊真的很臭欸。」學長對著我說。我也確實聞到了,味道很濃烈,有點像屎味也有點像動物的屍臭味。順著味道我發現一個男同學正畏縮地扶著牆壁突出的柱子,身體緊緊地往內擠,好像想要躲起來。男同學的嘴唇很厚,帶著眼鏡,跟他媽幾乎長得一樣。
「噓。」他的食指放在嘴唇上,指示著要我不要張揚。我的目光順著他的身子往下看,一坨稀狀的褐黃色大便沿著腿的軌跡安然地落在走廊地板上,他的襪子也沾染了些許顏色。
我有點驚訝的看著他。這時大鼻同學路過,指著地上的大便,笑著對那位大便同學說「你大便在褲子上了。」
「噓,你不要跟別人說。」厚唇同學既慌張又渴求地對他說。
「好。」大鼻同學回。
這時還陸續有三、四人經過走廊,大鼻同學見一個便跟一個說,厚唇同學大便在褲子上,說完還叫對方不要說出去,然後也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大鼻同學幾乎對每個路過走廊的人都這樣說,大家都沒有說出去,但幾乎每個人都知道了。我看著佇立在柱子旁的厚唇同學,直勾勾的看著大鼻同學的行為,低下頭眼神盡是失落。事後有人問厚唇同學怎麼會大便在褲子裡,他回答因為沒有衛生紙。這個回答跟當初國小四年級他拉屎在褲子上我問他他回我也是一樣的,都是因為沒有衛生紙。這個理由有點奇怪,然而我卻一點都不想細究。我也是在那時看見他媽來學校接他回家,他跟他媽長得很像,我能感覺得出他媽是一個堅毅的人,是一個單親既忙碌又堅強的母親。
我們班每個月都會換座位,總共七排,這次我換到第四排,第四個位置,是倒數第二排。前面坐著的是女生群其中一位,胸部大的女同學。她的成績不好,上課也不專心,有時還會跟老師鬥嘴。左邊是一位田徑隊的男同學,臉很長,身材瘦,寫字速度極慢,而且非常怕痛。右邊也是一位田徑隊的男同學,家裡很有錢,數理天賦不錯,但完全不在乎成績,常常上課偷滑手機或打瞌睡。坐在我後面的是一位女同學,極為普通,不會像那群女生一樣聒噪,有一頭長髮,是班上的第三名。
「你好認真喔。」大胸女同學轉過身來對我說。
看來我已經被注意到了。但為什麼是我呢?明明她左手邊也是女生群的一員,幹嘛不跟她聊天?右邊也是時常聊天的肥胖男同學。
「因為要考試了啊。」我微笑地說。
「幹嘛那麼認真,你爸媽很嚴格喔?」她問。
「沒有啊,只是不想讓成績太難看而已。」
「我看到課本就想睡覺,成績爛就讓它去了。」大胸同學有點無奈的苦笑。「你們家是不是很有錢?」
「有錢?為什麼?」我問。
「你家不是住在銀行附近嗎?那附近不是都有錢人在住的?」大胸同學說。
「你怎麼知道我家住銀行附近啊?」我問。
「就大摳ㄟ(台語:肥)說的啊,你們一起走回家不是嗎?」
「哦,哈哈。也沒有一起走回家,我們到圖書館就分開了。」
「是喔,你都會去圖書館,好認真喔,難怪可以拿全校第二名。」
「還好啦。」我笑笑地回。
在結束這短暫毫無意義的聊天後,我低著頭繼續寫今天的回家功課,地理填空題本。大胸同學看我在忙,便將目標對準坐我右斜後方的黝黑男同學。
「腳踏車那個是你弄的喔!」大胸女同學問。
「我沒有喔!」黝黑男同學說。
「都那麼明顯了還在裝。人家整個臉跟手臂都是擦傷ㄋㄟ。」
「他長那麼醜,又沒差。幫他整容一下。」
「欸就是不放過人家,之前體育課躲避球也是一直叫大家攻擊他。他當時笑笑的但好像快哭了。」大胸女同學轉過來對著我說。
「誰叫他長那麼醜,我就看他不順眼。」
「果汁那個也是你們弄的嗎?」大胸女同學繼續問道。
「不是好不好,那個是厚唇跟大猩猩。」黝黑男同學無辜地說。
果汁事件的確是大猩猩跟厚唇同學做的。因為當時我也在現場。那時已經放學了,我到教師辦公室跟國文老師確認國文平時考卷的日期,回到教室後就看到大猩猩跟厚唇同學手上拿著福利社一瓶二十五元的葡萄果汁怪笑地往大鼻同學裝美術用具的袋子裡倒,我看著他們,他們也發現了我,但他們似乎也不在意,甚至也沒對我說別說出去。
「你們在幹嘛?」我笑笑地看著他們問道。
「倒果汁。」大猩猩同學說。
「為什麼要這樣?」我好奇的問他們,同時彎腰往抽屜抽幾本書放進書包。
「誰叫他平常這麼白目,我只是給他一點教訓。」厚唇同學說。「果汁明天就會酸掉發臭,真的超臭,好想看他的反應。」
「有點噁。我先走了,掰掰。」抓著書包我便離開教室。
「掰~」大猩猩跟厚唇同學同時說。在向我道別後,繼續他們詭異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