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上)

冷氣團夾帶著水氣，使得這幾天的天空不僅灰矇矇的，還飄散著點點細雨｡

夏雨城揉了揉充斥著雨水溼氣的鼻子，一邊望著窗外發呆｡

｢夏雨城！外找｡｣同班的劉志賢站在教室門口，朝著坐在靠窗位置的夏雨城喊著｡

走到門外，看見一位長髮披肩的女生羞澀的低著頭，手裡還捧著一袋包裝精美的小袋子｡

｢這是我親手做的餅乾｡｣女孩小心翼翼的將小袋子拿到夏雨城面前說:｢謝謝你上次幫我找回筆記本｡｣

｢啊......｣夏雨城本來還一臉疑惑她是誰的臉，終於恍然大悟的說:｢原來是之前忘在實驗教室的筆記本啊，你不用這麼客氣的，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但在兩人面面相覷僵持了一陣子後，夏雨城只好無可奈何地收下那份謝禮｡

｢長得帥就是不一樣｡｣一座回位置上，夏雨城的好兄弟張恩邦一臉不悅的說:｢明明筆記本是我們倆一起送過去給他的｡｣

夏雨城拉開綁在袋子上的蝴蝶結，拿出一片餅乾放進嘴裡後，將剩下的餅乾遞給張恩邦｡

｢他又沒說只給我一個｡｣

｢你傻啊，不會看不出他對你有意思吧?｣張恩邦睜大眼，拿起還裝滿餅乾的袋子，嫌棄地說:｢還有，這種充滿著love的東西，我還是別吃的好｡｣

｢不吃就算了，我丟掉｡｣

｢ㄟ等等，幹嘛丟掉啊，太浪費食物了｡｣張恩邦迅速地拿走差點要進垃圾桶的餅乾們，一臉可惜地邊吃邊罵夏雨城暴殄天物，和糟蹋別人的一份心意｡

夏雨城看著一口接一口將餅乾塞入嘴裡的張恩邦，無奈的笑了笑｡

｢ㄟ話說，這麼多人跟你告白，你真的都沒一個喜歡的喔?｣張恩邦好奇的問｡

｢我有喜歡的人了｡｣

｢蛤?｣張恩邦差點被嘴裡的餅乾碎片噎到，咳了好幾聲後才說:｢誰啊?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啊?我們學校的嗎?漂亮嗎?｣

｢嗯......已經很久的事了，的確是我們學校的｡｣夏雨城緩緩地一一回答張恩邦拋出來的疑問，嘴角則是不自覺的微微上揚說:｢很漂亮｡｣

｢只是他......好像不記得我了｡｣

第一次遇見他，是七年前的事了｡

就讀小學四年級的夏雨城，是個既矮小，且瘦巴巴的小男生，又因為家裡的原因，導致那時候的他，非常不喜歡說話，也有些抗拒與人交流，而若將以上這總總因素加合起來的話，使得他在那必須要｢合群｣的校園生活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都是你害的啦！｣一個身高較高的男生用力的推了夏雨城一下，害他重心不穩的跌坐在地｡

｢『下雨』城你這個倒楣鬼！｣另一個比較胖的男生也語氣不悅地朝夏雨城喊:｢都是你帶賽啦，所以今天才會下雨，害我們籃球都不能打了！｣

剩下站在一旁的三兩個人，也附和著起鬨和推打著夏雨城｡

儘管淚水已在雙眼中打滾，但夏雨城就是緊緊的閉著嘴巴，什麼話都不說，也不做任何的反擊｡

大概是習慣了吧，習慣被欺負，習慣被毆打，習慣不反抗，習慣即使很痛，也不會輕易的流下眼淚｡

習慣了將這些不正常，視為正常｡

｢無不無聊啊！｣突然一道清晰的聲音，穿越了雨滴打落在地面上的聲響，使那群欺負著夏雨城的男生們，都停止了動作，紛紛轉頭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是一個個頭不高，綁著雙馬尾的女生，筆直的往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可能是因謂雨水模糊了視線，又狼狽地趴在地上的緣故，夏雨城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只能依稀的瞥到別在他胸前名牌的顏色，知道他也是四年級的學生｡

｢欺負別人很好玩嗎?｣那女生伸出了手，拉起了還坐在地上的夏雨城，並惡狠狠的瞪著那群男生們說:｢一群笨蛋，難道他叫夏雨城天空就會下雨啊，有時間欺負別人，還不如多去讀點書！｣

說完一連串的話後，女孩就抓著夏雨城的手快步離開，不管身後那群還不斷在吼罵著的人｡

｢幸好沒有追過來｡｣走到較遠的樓梯口後，女孩先是回頭張望了一下後，才放開了夏雨城的手腕，鬆了一口氣的蹲在地上，嘴裡還不斷喃喃的重複說著好可怕｡

可此時的夏雨城仍是低著頭，不發一語的盯著自己的鞋尖，好像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他沒想到竟然會有人伸出援手，也不曉得被幫助後要如何反應才是對的｡

｢喔，你這裡受傷了｡｣女孩指著夏雨城的右手臂，發現稚嫩的皮膚上正在滲血｡

夏雨城順著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在手臂上有一條明顯的傷口在流著鮮血，而直到他輕觸傷口後，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受傷了，並確實的感受到一絲疼痛｡

看著夏雨城因傷口帶來疼痛而緊皺的眉心，女孩先是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皺巴巴的ok蹦，再不斷的翻找著褲子和外套左右邊的口袋，終於發現了一張還未用過的衛生紙｡他小心翼翼地幫夏雨城擦拭掉還不斷從傷口處滲出的血，再替他貼上ok蹦｡

｢我媽媽跟我說，如果受傷的話，只要好好治療就會沒事的｡｣女孩露出燦爛微笑說:｢所以之後就不會那麼痛了｡｣

不知何時烏雲已散去，陽光從雲與雲之間的隙縫照耀下來，光亮就這麼灑落在大地之上｡樹葉上還殘留著一粒粒的雨點，被太陽光照射的晶瑩剔透｡

可那時的夏雨城，卻只注意到女孩的笑容被陽光照亮，雙眼瞇成了兩弧漂亮的曲線｡

那是第一次，夏雨城感受到有一絲暖意在心裡流動，好像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但你也不要老是傻傻地被欺負知道嗎?別人無緣無故的要打你，你就打回去啊，如果實在打不贏，就大喊，不然逃跑也行啊｡｣女孩激動的霹靂啪啦地一邊說一邊比畫著｡

｢噗ㄘ｡｣夏雨城覺得他誇張地模擬情境的動作很有趣，才終於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說:｢謝謝你｡｣

｢哈哈不客氣｡｣女孩也回應了他一個笑容說:｢舉手之勞嘛｡｣

那大概是在夏雨城的每場雨天記憶裡，直到現在回想起來，唯一會微笑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