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糖】with you / Destiny.（11-20）

鄭號錫，不想再次見到病患的醫生； 閔玧其，總會來診所報到、一笑就讓鄭號錫莫名心疼的病患。 這系列未來完結後，希望大家再回來看看前面的部分😌

11

　　我還以為我再也醒不來了。

　　他們說是一位診所醫生救了我……我想是那個吧，受那個社區居民喜愛的好醫生。

　　他的笑有種魔力，即使只是看著那雙眼睛，就好像溫煦的陽光輕輕打在你臉上，同時微風輕拂，很舒服、不會熱得受不了，所有的煩惱和病痛都能一掃而空。你會因此放鬆，情不自禁信任起這個人，即使他都沒特別做什麼，你也會覺得這世界仍有希望存在。

　　『希望診所』……真是很貼切的名字。

　　診所給人的感覺很乾淨、溫馨，在一些物品的擺設上又簡潔整齊得一絲不苟……鄭號錫這個人好像總是那麼表裡如一。

　　他是這樣一個讓人很難不喜歡的人，我也不例外。而且……我想無論發生了什麼、即便是下輩子，我想我都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

　　但是不行。

　　希望診所的病患，從不會因同個病因回診超過三次。

　　他是好醫生，很多人按照醫囑很快就能康復，如果是沒辦法就這樣好起來的病患，他會當機立斷轉診到更適合的醫院。

　　我不喜歡醫院。即使是在宛如重生的這一個月裡，我都很乖，拼命努力地想快點出院。

　　但我很想見號錫醫生，尤其是在那樣見過一次之後，很想很想。

　　我知道我很奇怪。他不認識我，我只是一個碰巧受他幫助的病患，就和其他人一樣。

　　當我拿著花和點心去向他道謝的時候，他看著我的表情像是鬆了口氣，好像還有點心疼、有點擔心。

　　我偷偷地猜想，那是不是表示他對我的關心？不只是素昧平生的病人……而是對我這個人，閔玧其，有來自鄭號錫而非醫生的私心？

　　……呀閔玧其，別這樣想了。

　　他告訴我，要是受傷生病，千萬不要忍、一定要看醫生，希望診所也會永遠歡迎。

　　然後，幸運地，我的手被劃傷了──是的，我竟然感到幸運。

　　他仔細看我的傷口的時候、一邊在電腦輸入處方的時候、向我解說怎麼照顧傷口的時候……我一直看著他，偶爾在他看向我之前看看其他地方──我的嘴角從沒有降下來過。

　　我很乖，他開給我的藥幾天就讓我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

　　……你怎麼這麼厲害呀。我在心裡這麼對號錫醫生說。

　　謝謝你，但是，又好討厭你。如果我好起來的話，是不是就沒有理由去見你？

12

　　我想見他。但我不想一直麻煩他、打擾他。

　　就算是再小的傷、或只要喉嚨有任何一點怪怪的，我就會去找他。

　　不知道他會不會討厭我呢？原本我很擔心，但他還是那麼好……再小的傷口或病痛，他都會露出擔心又嚴肅的表情。不可以這樣呀……總是認真地為我著想、好像還看出我怕麻煩他的心情，一個笑容、幾句話，就能讓我放鬆地跟著笑了起來。號錫醫生，這該怎麼辦啊。我怕我繼續喜歡你，也怕我越來越喜歡你。

　　我幾乎不怎麼回診，因為他總是讓我在幾天內就好了。

　　這個身體以前有很多病痛，雖然現在相安無事，但只要它情況變糟大概就得往醫院跑，那樣的話我就見不到他了。還記得吧？我說過的。我討厭醫院，只想見號錫醫生……所以，我絕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見不到他的時候，我都在想他的樣子。

　　我想像他為其他人看診的樣子，想像他累的時候揉揉眼睛、喝杯咖啡提振精神，想像他閱讀醫學期刊，想像他下班之後會不會培養了其他興趣……例如網球，或跳舞之類的？

　　好想見你。但是不可以。太頻繁的話，你會不會把我送去醫院呢？好討厭，討厭你，可是想你，好想見你。

　　如果十天或一個禮拜見一次的話，算不算太過份呢？

　　最後，我還是行動了。

　　要是他知道真相的話……應該會討厭我的。但我還是做了。

　　第一次，我『不小心』切傷了自己的手指。

　　第二次，我絆到門檻，結果膝蓋磕出了瘀青。

　　第三次，因為沒吹頭髮，頭痛了兩天之後才跑去看診。

　　……某次，我跑去廢棄工地，破裂的鐵絲網劃傷我的腿；另一次，我用工地撿回來的舊釘子，往手臂上挖出一個小坑。

　　其實疼痛對我來說，真不是那麼大的事。

　　我數算著日子，有時候會提前弄傷自己或讓自己生病。如果狀況稍稍嚴重一點點，好像就能獲得更多關心。有時輕微、有時可能還得回診第二次，這樣，他才不會起疑。

　　事實上，他從沒懷疑過我。而明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要是他知道病患為了見自己選擇自.殘，肯定會受到打擊……這些都讓我有罪惡感，但我還是這麼做了。

　　因為我沒別的理由見你。

13

　　他的桌上有個糖罐，那是給孩子吃的。怕苦、不喜歡看醫生的孩子如果乖乖地熬到看診結束，就可以獲得一顆糖作為獎勵。如果有孩子哭鬧不休，糖果也是最好的安撫工具。

　　大概是因為我很乖，某天，我要離開時他忽地叫住我，問我要不要吃糖。

　　我看著他手裡的糖，他的手指好好看，真的很好看。我點點頭接了過來，撕開粉紅色的包裝紙，是草莓牛奶味的。

　　好甜。暖暖的、幸福的感覺在胸口流淌。我笑著跟他揮手道別，他也笑了。比之前都還要放鬆、好看地笑了。

　　之後，每次看完診我都會看著那個罐子，他發現之後總會了然地哼哼笑著，眼尾彎成了最調皮的形狀，一邊哼唱著『今天要被玧其吃掉的，究竟是誰呀～』然後挑顆糖給我吃，每次都不一樣──奶味的、薄荷味的、橘子味的、巧克力味、紅酒、焦糖奶茶……看著我吃得開心，他好像也很開心。後來他告訴我，想吃就直接拿，要多拿幾顆帶回去也沒關係，這個糖罐其實比看上去還來得寂寞，一直在等人來找他呢！

　　我會在看診時先挑顆糖吃，回去時再把一兩顆放進口袋裡。

　　他問我是不是喜歡甜的，我點點頭。然後他發現我會盯著他拿咖啡紙杯的手，問我是不是也喜歡喝。雖然跟我想要的不太一樣……但能跟他一起喝同樣的東西，就值得高興了。

　　我喜歡他給我的糖，喜歡他為我泡或買的咖啡，喜歡在感冒的時候他執意幫我把咖啡換成蜂蜜牛奶，喜歡他叮囑我要常常刷牙否則牙疼他不能治……或者問我吃飯了沒、禁止我空腹喝咖啡，卻在我露出沮喪的表情後，說著『只能一口喔，我會當作不知道的哦』，然後偷偷給我喝。

　　總是把我當孩子哄的號錫醫生，更像個孩子呢。

　　從希望診所帶回來的糖，兩顆三顆，越來越多了。見不到號錫醫生的時候，也就是見不到你的時候，我會想著你，然後將它們放進嘴巴裡。

　　『玧其真的很喜歡甜食呢。』

　　是啊。

　　但是號錫，號錫醫生，你不知道我之所以喜歡甜食，不是因為它們讓我覺得甜甜的。

　　而是你讓我覺得甜甜的。

14

　　10月24日，這天也是下雨的日子。

　　忍耐著、思念著，還是決定去找你了。

　　討厭你。討厭你讓我這麼小心翼翼，明明想靠近卻只能克制自己，怕結局令人失望，怕我再也見不到你。

　　我問過自己為什麼可以這麼喜歡你，問的同時我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因為只有你總是對我這麼好。

　　只有你。

　　……只有你。

　　你也有可能對其他人一樣好，甚至更好，我知道的。

　　所以我才會下定決心，不想離你太遠，也不可以靠你太近。

　　不想那麼依賴你，不想打擾和麻煩你，因為身體不好，我希望這只是我單向的珍惜──卻又偷偷地渴望，能一直擁有你。

　　然而我只是個被你拯救的人，不斷受你照顧的病患。

　　停在這裡就好了，閔玧其。不要再去擾亂他的生活了。

　　猶豫好久、終於踏入診所的時候，嚇了一跳。

　　好多不理性的猜測一下子湧入腦海。

　　想出去尋找，又怕尋找的時候就這麼錯過。

　　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會不會怎麼樣……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握緊拳頭站在原地，什麼都做不了，沒用死了。這是懲罰嗎？懲罰我這麼久都不來找你？

　　但是，我又有什麼資格找你？

　　然後你出現了。

　　渾身溼透、看起來快哭的樣子，就像被雨淋濕的小狗。

　　「……你終於回來了。撇著像家一樣的地方跑去哪裡啊？」

　　垂頭喪氣的你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緩緩抬頭。

　　你衝過來抱住我的時候，時間靜止，『現在』彷彿不是『現在』，既像是未來，同時過去就此填滿。

　　……要不敢置信的，是我吧。

　　我輕輕伸手，拍拍你溼透的背。吸飽了雨水的袍子變得厚重，觸感不太舒服……袍子底下是有彈性的肌肉，但整個人抱起來的感覺，意外地比看上去還要瘦。

　　總是幫助人恢復元氣，卻連自己的內心都顧得亂七八糟的大傻瓜。

　　明明心痛，卻又感到幸福。

　　原來不是只有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即使只是像這樣，一下下也好。

15

　　他好柔軟。

　　最終我暫時拋棄罪惡感，將他緊緊擁入懷中、吻遍身上的每一吋，就連腳趾都讓我眷戀不捨。

　　好幸福，好心疼，好難受。我只能閉上眼睛，想像他的肌膚純淨得沒有任何傷疤，純淨宛如天使。

　　如果你就是上天派給我的天使，那我情願什麼也不問。

　　我捨不得問你的過去，捨不得問那些世間最難解的題，那些也都不重要了。

　　你是驚嘆號，意外地出現在我的生命；

　　你是刪節號，你的笑略去太多痛苦的記憶；

　　你是逗號，那些平凡的日子會因你而相連在一起， 　　在句子結束之前就這麼持續下去；

　　你是句號，有你在身邊，才是我想要的結局。

　　你是問號，很多事情沒有答案也沒關係，問號的形狀彷彿張開的臂膀，無論你對我拋出什麼問句，我都會像那樣、將你緊緊擁入懷裡。

　　你享受著，你輕吐誘人的氣息，你用手環住我的頸背，時而用軟而無力的拳頭推拒著我的胸膛，哭著、小小聲地說好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閔玧其。

　　無法解釋，就是喜歡你。

　　可能是我太過唐突，閔玧其好像很不放心。

　　他好像紅了眼眶──

　　你確定你喜歡我嗎？

　　你會把我丟掉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吸吸鼻子，再次將他用力抱緊。

　　沒事，我愛你。

　　你再也不會受那麼嚴重的傷了，即使這些疤痕永遠都在，我也永遠愛你。

　　我愛你，玧其。

　　好愛你。可能比我以為的、也比你以為的，還要愛你……

16

　　閔玧其跟鄭號錫住在一起。

　　玧其沒提他的過去，也不曾問號錫問題，但號錫從不覺得他對自己的事不感興趣，相反地他總能從他看著他的眼神裡，找到滿滿的光。

　　偶爾他會在他身邊晃晃，乖乖地、安靜地看他做事。鄭號錫猜這就是閔玧其表達好奇的方式──像是之前，他會看著診所的小盆栽，看著看著總會伸出食指輕撓嫩綠的芽，像貓咪一樣。

　　有號錫陪著的玧其，不再像以前那樣常受傷。

　　他告訴號錫自己擅長等待。鄭號錫家本來就乾淨整潔，但閔玧其把它維持得很好。

　　鄭號錫揉揉他的髮絲，說有這份心他很高興，但把自己累壞或弄傷了就不好了；閔玧其則搖搖頭，拉著他的手說讓他做，這些事情他以前都沒機會做的。

　　於是，鄭號錫默允。白天的時候，閔玧其在家把地板拖得乾乾淨淨，幫窗台那些新買的盆栽澆澆水，洗晾衣服、看著下午播放的烹飪節目做筆記、時間差不多了就準備晚餐，鄭號錫回家的時候，他就會穿著小圍裙，噠噠噠地跑到玄關親親他。

　　家裡總是香香的，柔軟精的舒服香氣、茶几上閔玧其擺的花、房裡鄭號錫買的香氛水氧機打出來的霧氣、洗完澡後香噴噴地蹭進他懷裡的閔玧其……

　　鄭號錫想到了『靈魂伴侶』這個詞。怎麼可以一切的一切、都這麼剛好討他歡心。

　　閔玧其原先的人生彷彿就這麼被拋棄了一樣，他沒見過他聯絡他以外的任何人，彷彿過去沒有任何一丁點成份值得留戀。

　　但想想，鄭號錫自己也是。倒不是什麼特別的原因，他這人就是順其自然型的，舊識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圈、大學同窗和前同事大都忙著……不聯絡不代表沒有感情，也無須矯情，因為偶然看到對方的一則動態寒暄起近況，大多的人際關係還是落在恬靜的生活裡。

17

　　「號錫，不喜歡拍照嗎？」

　　一天下午，閔玧其問了他來到這裡的、第一個關於他私人的問題。

　　「怎麼了？」

　　鄭號錫走過去環住他的腰，側過頭親他一口。

　　「我好像都沒在客廳、房間、家裡的任何地方，看過任何照片。」

　　閔玧其站在房內窗邊，指著靠窗、空蕩蕩的的櫃子上面，彷彿那裡理所當然本該擺著照片。

　　「哦……只是不習慣。」鄭號錫偏頭想想，「不過……你這麼一說，這裡好像很適合擺些照片？」他笑著捧起自家寶貝的臉端詳，「你拍照起來一定很可愛，我們的確該多拍點照片。」

　　閔玧其打掉他的手。

　　「不好啦。」

　　「咦——為什麼啊？……你不愛我？」

　　「才才才不是！我……我害羞。」

　　「噗……哎一古～」他把他抱進懷裡用腦袋使勁地蹭，閔玧其一邊做效用不大的抵抗一邊喊「啊啊鄭號錫你放開我——」最後兩人扭成一團滾到床上，用親親互相攻擊報仇好一會才分開喘氣，互看一眼又笑了起來。

　　啪嚓。

　　輕巧的音效聲響起，閔玧其轉頭看他，『啪嚓』，又被偷拍了一張。

　　「啊……！你！」

　　閔玧其伸手要搶手機、卻被鄭號錫笑嘻嘻地閃過。閔玧其又撲上去，張牙舞爪嚷著把手機給他，否則今晚就睡客廳、不跟鄭號錫睡，鄭號錫才投降。

　　「你看，雖然有點糊了，明明那麼可愛——」

　　鄭號錫點開照片拿給對方看，閔玧其眼疾手快，立刻按下刪除鍵。

　　「！？？！其其你怎麼刪了！」

　　「……太醜了！」

　　「什麼？怎麼會明明就很可愛……那不然你自拍一張給我，我要放在皮夾裡。」

　　「哼！不拍。……只要你不再偷拍我，哪天心情好再拍給你。」

　　鄭號錫抱著他，故意撒嬌逗他，逗得他好像都要心軟了，閔玧其還是沒有答應。

　　後來，鄭號錫拍了幾張照片——有自拍、診所裡或家裡的那些小盆栽、他買給閔玧其的小松鼠玩偶，還有一張從玄關角度拍的客廳一景，那個時候的閔玧其正縮在沙發裡睡覺，整個人都裹在毯子裡，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就只是一坨毯子堆在那裡。

　　他把這些照片裝進相框，一張張地擺在窗邊的櫃子上。還多擺了兩個空相框。

　　閔玧其看著客廳那張，不自覺抱緊手臂、隔著袖子摩娑那些被掩蓋的舊疤。

　　「……我不喜歡拍照，號錫。」他低頭嘟囔。「不要拍。拍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不要生氣啦～」他從後方抱住努嘴的玧其，微笑指著空相框：「喏。這個是要給你的、這一個，是留給我們的。」

　　他讓自己的鼻尖蹭進玧其的髮絲裡，閉眼嗅著髮香，把人抱得緊緊。

　　「……最近，我發現我挺喜歡拍照的……以前好像沒特別想過，用拍照紀錄喜歡的東西。」

　　「所以，我也想紀錄你，紀錄我們在一起的每個時刻。」

　　「這些相框、這個家，還有我鄭號錫……少了你、少了我們，那就不完整。」

　　「無論多久都可以，玧其。」

　　「我等你。」

18

　　有時候，閔玧其會到希望診所陪鄭號錫。

　　他總在病歷室趴著睡著，鄭號錫會幫他蓋條毯子。

　　後來，鄭號錫耐不住閔玧其清醒時貓一般好奇的眼光，問他要不要當他的小助理，有薪水的。

　　「你都說要養我了怎麼可以再跟你要薪水。」

　　「不行，希望診所可不會壓榨員工——再說了，你食量那麼小，跟我一起住、跟我一起睡、一起洗澡、煮東西給我吃……這叫做養你？」他伸指刮了下閔玧其的鼻子，笑道：「比起來，用最兇的應該是潤——」

　　「呀！你……！」閔玧其趕忙摀上他的嘴，緊張地回頭看向診間和櫃檯間的小門。鄭號錫的笑聲被關在他的掌心，他忿忿地轉頭捏了下他的腰，低聲罵道：「鄭號錫！」

　　鄭號錫又拿糖哄他，他氣鼓鼓的，最後一邊噘嘴撕開糖果紙，一邊碎唸『那個溫暖善良的號錫醫生哪裡去了，不要臉的臭詐欺』，然後把汽水糖放進嘴裡。

　　來希望診所的病人都知道，這裡多了一個小助理。

　　他安靜乖巧，感覺得出來是個新手。醫生偶爾會請他幫忙拿東西，他和醫生配合得很好，被稱讚時還會低下頭抿緊唇，很害羞的樣子。

　　閔玧其在旁邊靜靜看著號錫細心地檢查病患的喉嚨與鼻子，他會體貼地預告接下來的行動，如果對方還是很害怕，就會巧妙地轉移注意力、最後再把對方逗笑。他總是溫柔的笑著，有一副能安撫人心的雙手與嗓音，從眼神可以看出他的感同身受與認真，有時又像個大孩子——他的診間是溫馨、平實而歡樂的，學生和上班族會跟他聊天、也受老人家信任，曾經來過的孩子一進來就會乖乖坐好、或雀躍地跳上椅子，安份地讓號錫聽診。

　　為什麼會這麼細心體貼、又擅長安撫害怕的人呢？

　　「——那是因為，沒有比害怕更讓我熟悉的東西了。」鄭號錫溫柔地笑著。

　　和玧其一樣，有的病人一聽到要轉診，就會顯露滿滿不捨。

　　「醫生，診所也該買些設備了……雖然大幸地都是些小病小傷，我們家老是受您照顧，不是您的話怎麼放心呢？」

　　——鄭號錫笑著送走一位奶奶，掛上休息牌轉身，就看到閔玧其自診間探頭，直直盯著。

　　櫃台姐姐去吃飯了，鄭號錫確定診所外的街道沒有人，拉下口罩露出大大的微笑，對閔玧其張開臂膀。

　　閔玧其見狀，笑出牙齦，噠噠噠地跑過去緊緊抱著蹭了蹭。

　　「我們玧其好愛撒嬌哦。」他揉揉對方的頭髮，在對方抬頭看他時，親暱地用鼻頭蹭了蹭人的。

　　「還不是因為你喜歡我才做的……」

　　他低頭、腦袋頂著蹭著號錫的下顎，手指在他的腰際輕輕收緊。

　　「是是～因為我喜歡，你才做的；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才做的；也因為——」他捧起對方的臉，眼尾笑出最好看的月牙，「因為你喜歡我，才情不自禁奔向我。對不對？」

　　閔玧其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脹紅。

　　然後，他在一番狡辯般的嘟囔中，被鄭號錫打橫抱起，走回診間。

希望診所 𝐇𝐎𝐏𝐄　𝐂𝐥𝐢𝐧𝐢𝐜 ✴　𝐶𝐿𝑂𝑆𝐸𝐷　✴ 13:00 - 16:00

19

　　鄭號錫覺得，閔玧其應該要有一條貓尾巴。

　　比如說，他趴跪在床上雙手托著下顎，一邊哼著＜帥氣的小番茄(멋쟁이 토마토)＞，一邊用鄭號錫的手機看綜藝節目的藝人們搶墊子——小巧的屁股微微撅著，鄭號錫彷彿可以看到有根貓尾巴在那左右晃著。

　　又比如閔玧其起不來的早晨，鄭號錫梳洗完出門前會親親他跟他道別，他依舊蜷在攢著棉被，眼皮抬也不抬……鄭號錫想，若是他有貓尾巴貓耳朵就好了，起碼還會動一動，讓他知道他聽到了。

　　再比如他生氣的時候。

　　「錫錫我要生氣了！」

　　糖糖——號錫給他取的暱稱之一——雙手扠腰，氣鼓鼓地站在書房門口。

　　「對不起對不起，再等我一下，糖糖你先去換衣服。」

　　「已經換好了！鄭號錫你根本就沒看我！」閔玧其看那個人還盯著螢幕忙得難以分心、只是敷衍了幾句，努努嘴：「……十分鐘。……最多二十分鐘！我去客廳等你，再不來我就不理你了。」

　　等鄭號錫終於走向沙發，已經是半小時後了。

　　閔玧其坐在沙發上抱著自己，垂著腦袋撇嘴悶悶不樂，明知道他來了故意不看他，鄭號錫彷彿看到耷拉的貓耳，閔玧其身後彷彿還有條尾巴正大力地左右晃著。

　　「……對不起糖糖，生氣了？」鄭號錫雙手捧起他的臉輕捏，對方臉都被擠成包子了，堅持抿嘴不看人。「因為答應朋友了，明天就要給那些學生上課，得盡快把案例整理給他才行，別生氣了。」

　　「那也不能昨晚才拜託你嘛，一直待在大醫院的醫生案例不夠多嗎？昨晚還因為這樣兩點才睡……明明，明明說好了今天一定要去的……」

　　這天是音樂節的最後一天，閔玧其早早就預約了號錫醫生這天要跟他一起去的，本來還說好了這一整天行程要怎麼安排，現在半數都泡湯了。

　　如果鄭號錫是為了工作把他擺最後，他能體諒；但男朋友為了別人的不情之請將彼此的約定無條件往後挪，不得不說他的胸腔就像塞了一大桶檸檬，連吸鼻子都覺得酸酸的。

　　「——你去跟朋友在一起好了！」

　　「哦吼～小貓咪這是吃醋了？」

　　「吃什麼醋！！本來……本來就是我先預約的！」

　　炸毛。

　　鄭號錫雖然覺得可愛，畢竟錯了，還是識相地抱了下他認錯。

　　「對不起啊玧其，我現在就準備出門。」

　　「不可以！你現在要去餐桌那裡，把熱好的雜菜吃掉。不准吃太快！」

　　天知道他這半小時賭氣歸賭氣，怕早餐午餐都沒吃的鄭號錫餓著傷身，還是噠噠跑去餐桌那裡幾次，確認食物是不是涼了……都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為了別人對他食言還把他晾著，好生氣。

　　「？？？莫嘰？這樣到那裡的話剩下的時間會更少的。」

　　「來，跟我唸一遍。」閔玧其伸出手指比一，「第一！要正常作息！」

　　「內，要正常作息。」

　　「第二，要按時吃飯吃藥！」

　　「嗯按時吃飯吃藥。」

　　「第三！不准給自己找額外的壓力！」

　　「不給自己找額外的壓力……」

　　「四！再也不惹其其生氣！」

　　「是！再也不惹其其生氣！」

　　「你答應了喔！約好了不可以反悔。前三點違反了我就會生氣，違背諾言我就再也不理你！」

　　鄭號錫看著閔玧其，寬大的毛衣讓他的手顯得小小的、身體也短短的可愛可愛，搭上斜背包簡直就像是要去遠足的小孩子……這會一手扠著腰一手可可愛愛地指著他，昂著下顎噘著唇義正嚴詞，儘管渾身散發一種不好惹的氣焰，在這副外表下還是讓鄭號錫噗哧一聲咯咯笑了起來。

　　……唉啊，要是能拍起來就好了。

　　要是跟社群網站上那些貓咪有關的hashtags照片擺一起，他養的貓，肯定是全世界最可愛的。

20

　　閔玧其趴在餐桌旁，嘟著嘴絮絮叨叨。

　　「……內內，我們糖糖對男朋友最好了～都會關心男朋友的身體。」

　　鄭號錫也不惱，不知道是不是熱戀期，小男友跟老媽子似地唸一串他都覺得可愛。

　　「誰誰叫你身為醫生工作起來就不會照顧自己，有壓力腸胃就會出毛病……所以我才要監督你有沒有讓自己放鬆休息，自己說要照顧我的人怎麼可以先生病！」他氣嘟嘟地把碗推向他，「吃飯！以後再忙都要留時間給自己！」

　　「怎麼不說留時間給你？」

　　「反正你肯定會留給我的嘛……所以更要記得留時間給自己。」

　　鄭號錫想吐槽他哪來的自信，卻只是笑著伸手捏了下對方噘起的嘴唇——他才發現喜歡一個人有時候會讓人的詞庫變得匱乏，除了可愛和好可愛，他大概就沒有別的詞。

　　鄭號錫知道內心感受會影響味覺，這次感受卻特別深，好像內心甜甜的幸福感全都融入了冬粉裡。

　　挾起又被稱做雨絲的冬粉，鄭號錫想起剛跟閔玧其確定關係，他就因為淋雨整個人燒了兩天。儘管他說只要吃藥喝水休息就沒事，閔玧其看他躺在床上連說話都有點虛，急得快哭了。

　　他要他跟他保持距離以免傳染，閔玧其不聽。他最大讓步是從身後抱著他，抱得好緊好緊……每當鄭號錫感覺背後的睡衣被浸濕了幾個小點，便會笑著摸摸環住腰際的那雙手安慰人。

　　結果，閔玧其全心全意地把鄭號錫顧到好後，自己就掛著兩團黑眼圈感冒了。幸虧鄭號錫已經完全康復，否則兩個病號湊一塊，不知什麼時候才好。

　　音樂節的最後一簇煙火打在名為天空的畫布，在他們的嘴角綻出了花朵。

　　後來鄭號錫還被街頭舞者吸引了去，他在喧囂聲中努力告訴閔玧其，如果沒有從醫，他很有可能也在這裡。

　　明明是閔玧其約的，鄭號錫卻比約的本人還要盡興，甚至可惜道閔玧其說得對，應該要早點來的。

　　「——但沒關係，我已經很滿足了。尤其有你在我身邊，謝謝你。」

　　他們沿著河堤漫步，鄭號錫停下來面向他，神情真摯地捏捏閔玧其的手心。

　　「不過……其其，你是不是……其實不喜歡人群？」

　　雖然開心，但他還是有注意到閔玧其大部分時候好像都不太能放鬆，似乎很想緊緊依偎著鄭號錫，卻又礙於周遭人的眼光不敢靠近。只有在他轉頭與他對視時，才會露出開心的笑。

　　「嗯～～～其實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只要有你在就沒關係。」

　　「難怪……你可以說的。我不希望你勉強自己。」

　　鄭號錫心疼地摸摸他，閔玧其卻只是搖搖頭，「因為……因為我想要創造跟你一起的回憶，總……總不能只有醫院和家裡。」

　　因為太想留下各種各樣與彼此有關的記憶，太想讓總是繁忙的愛人能用不同的方式放鬆身心，太想獲得像現在這樣你興奮和幸福的表情——

　　為此，即便要忍耐，也不算勉強自己。

　　我愛你。只要你快樂，就算要暫時忍耐那點害怕也沒關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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