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糖】Dis-ease（13）

　　感覺到對方可能需要獨處，智旻在號錫表示自己沒事、拍拍號錫後就往廚房走去。

　　『日子還是要過』，這是成員們食不下嚥、睡不成眠幾天後，珍哥借用玧其哥說過的話，捲袖重拾珍大廚的職務、強拉成員們吃飯，試圖讓日常回歸該有的軌跡。

　　──有事做也好，一直安靜待著什麼都不能做真的會瘋掉。──是啊，公司一定會全力尋找的，每當遇到突發狀況玧其哥總是最冷靜的那個，他一定會讓自己沒事的。

　　……就這樣，儘管碩珍、南俊說這些話時能感覺得出來他們極力在控制自己的焦慮和怒氣，他們開始一個拉一個努力維持日常活動來減輕焦慮，除了鄭號錫。

　　號錫的狀態真的很奇怪。他沒有如他們了解、猜想、以為的那樣，即使強迫自己樂觀微笑、卻隨時會因日常中的細節──像是玧其哥某次也把筷子擺在這裡、這道菜玧其哥也總吃得很香──扭曲五官，哭著說都沒有玧其哥的消息飯怎麼吃得下去……反倒是碩珍總會下意識地多煮玧其特別說過好吃的、泰亨或柾國總會不小心拿了七人份的碗筷，然後數算人數納悶怎麼會多了一副。

　　這種事情不論發生在誰身上都不是好事。朴智旻腦中一直浮現剛才厚比哥發紅的雙眼，就像出道前因巨大壓力對舞蹈幾近苛求、嚴肅如魔鬼般的時期那樣，既可怕、又令人擔心。

　　……當時，一直安慰、鼓勵、陪號錫紓解壓力的幾乎都是玧其。比現在還要難以親近的閔玧其，直到現在都出了名討厭肢體接觸、黏膩肉麻的閔玧其，奇妙地對鄭號錫總是特別寬容、無條件稱讚；鄭希望所有的脆弱及不自信，閔玧其總能一眼看出、無條件敞開雙臂包容，還會幫他說話、找機會幫他報仇。而身為跟他類型完全相反、超愛黏膩肉麻skinship的鄭號錫，知道對方不喜歡而獨獨對他有所收斂，閔玧其反倒不介意他的碰觸，甚至還會主動向他撒嬌、討要稱讚，他孩子氣的一面似乎也在鄭號錫面前展露得特別多。

　　花開兩人的默契和對彼此的偏愛算是有目共睹，只是一個表白直接、雙標明顯，明明平時不是這樣的人，卻會因對方露出高興、嫉妒、委屈或默默失落的小表情；一個對誰都大方熱情、偶爾還會閃避對方丟來的直球，但稍微觀察、感受就會發現，他不僅對對方人在哪、做什麼和一些小細節特別上心和照顧，成員們親近、捉弄他時，他大多時候都會在旁笑笑看著，偶爾卻能明顯感受到他的佔有慾，像是笑著把其他人的手拿掉、驟變的眼神……無論表情是否明顯，他的身周會隱隱散發某種壓迫感，然後又像消逝的風一般，自然地轉為平淡。

　　一開始成員們都以為是錯覺，畢竟鄭號錫看起來很自然，壓迫感消散後他依然笑笑的，下一秒還是會跟弟弟們勾肩搭背、大方打鬧，或是笑著坐在那裡抖腳。漸漸地成員們發現號錫是認真的，多少都覺得佔有慾發作的號錫有些可怕，於是『厚比（哥）不可違逆的可怕瞬間』增加為兩個──在練習室練舞時，還有吃醋時。被鄭號錫加倍呵護、整天把厚比掛在嘴邊的閔玧其本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算察覺到對方的情緒低落了一瞬，感受到的威脅性依然不比其他人。

　　……這樣的號錫哥怎麼受得了玧其哥不在呢？

　　號錫那些反常的表情和言行，始終在智旻的腦海揮之不去。

　　當然有可能像南俊哥說的，因為無法接受而有這些表現；那麼號錫哥說要去找玧其哥時，實際上又去了哪裡呢？如果是因為待不住、自己偷偷地尋找玧其哥，網路上也該有J-hope出沒的目擊情報才對。公司沒有特別反對號錫獨自外出這點也很奇怪，都有成員失蹤了，理應會對他們的行蹤、活動範圍更加嚴密、謹慎地管理和保護，卻連他在宿舍、練習室、工作室等地方都找不到號錫哥時，也沒有半個人回答得出來他究竟在哪裡。

　　某種不安的直覺逐漸在智旻心裡擴大。

　　身為多年室友、某些煩惱都會互相傾訴、相互體貼照顧的兩人就如同『閨蜜』，保養品沒了會跟對方借、幫對方買，敷面膜時看號錫喜孜孜地在滑手機──不是各種舞蹈cover、貓貓影片就是玧其哥的照片影片──忍不住對號錫抱怨玧其哥多冷淡多過份，號錫還會笑得超級燦爛說『是嗎？但我覺得很可愛』……讓他翻幾個白眼都不夠。

　　……太奇怪了。其實事發不久智旻就感到說不上來的怪異，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只是不願深入去想。

　　以他對號錫的了解，如果碰巧得知某種犯罪預告、要防止犯人綁走玧其哥，他會把家裡、玧其哥的工作室、他的任何需求都照顧得妥妥貼貼，確保行動本就單調，不是行程、練習、工作就是睡覺的玧其哥無論何時都能待在自己的視線範圍接受他的照看，以照顧、幫忙玧其哥為由，盡可能片刻不離他身邊。

　　萬一真的是這樣呢？萬一……為了不讓人擔心、什麼都不說的玧其哥，實際上收到了某種威脅、誘發號錫哥用極端的手段將玧其哥保護起來……那樣的話似乎就能解釋號錫哥這段時間的言行。

　　但是像他所推測的，要防止玧其哥從視野裡消失的話，在公司及宿舍也能做到，為什麼非要用極端的方式？有什麼地方會比保護周密的公司和宿舍安全？要是有的話，肯定也經過一番準備。以號錫哥的個性，絕不會隨便找一個地方讓玧其哥待在那裡；而要玧其哥完全不跟外界聯絡，也不是沒收手機這麼簡單。那麼，還有什麼方式能讓總是顧大局、不願讓人擔心的閔玧其，消失了十天都不跟他們聯繫？

　　──哐噹。盆子歪了一邊，水嘩嘩地流。當幾日來被他壓抑、無視的直覺與不安終究浮現、成型，在結論化為具體的句子之前、他的推測和懷疑真正觸及或指向某種真相之前，朴智旻的腦中彷彿轟然巨響，煩雜的思緒跟著戛然而止，歸於一片寂靜。

　　「……嗯？呀智旻啊，米都要流光了。」碩珍站過來伸手將水龍頭關上，提起洗米的盆子將多餘的水瀝出，然後震了震。「剩下的我來吧，能麻煩你洗大蔥嗎？」

　　「珍哥……」

　　「嗯？」

　　「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冷靜……？」智旻發現自己的尾音在顫抖，卻難以壓抑。「號錫哥他──」「──噓。」金碩珍輕輕覆上他的手，側過頭看了看四周。

　　看智旻的表情越來越不對，碩珍尷尬地補充：

　　「智旻啊，所謂『像平常一樣』還是很難的對吧，這我都知道。」他把裝了米的鍋子放好，「但就像之前說的，人如果不靠這樣稍微找回日常的秩序的話，會崩潰的。轉移注意也好、像剛才那樣心不在焉或失神也好，做這些不是為了當做沒事發生，也不需要有罪惡感……就只是，不讓自己因為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力感崩潰而已。」

　　智旻看著大哥把米飯安頓好後熟練地洗、切著大蔥，「但就算是這樣也很累對吧？」金碩珍繼續說，「心裡怎麼樣都還是有一塊地方不太舒服，做什麼都沒心情、就算看搞笑的影片忍不住笑出來後也會覺得空虛。感覺自己嘆氣的時候變多了，像不想給人知道那樣，嘆氣的時候一點聲音也沒有，每一口都重得像石頭，好像要拉彎人的骨頭、或把人的年齡給壓老。」

　　智旻的眼眶逐漸濕潤，碩珍立刻哈哈乾笑說即使如此自己還是很年輕。

　　「智旻啊，雖然這樣有點殘酷，擔心或哭倒沒關係，但不能再有人崩潰了。號錫他──」他又看看四周，才放低音量、感嘆地說：「……號錫他一定也很痛苦吧。你也知道他最近狀態不穩，和前幾天一樣，暫時不要和他提到玧其，盡量不要給他更多的刺激。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照顧好自己、相信玧其會回來，然後等玧其回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能做的了。」

　　金碩珍說的話不無道理，但又有些模稜兩可。朴智旻很想問碩珍關於號錫的部分他是不是知道什麼，同時又覺得這麼嚴重的事懷疑自己人很過份，站在原地看碩珍開關抽屜和櫃門似乎在翻找什麼，躊躇半天還是問不出口。

　　「……咦？怪了──」上排的櫃子搜尋未果，金碩珍打開其中一個位在下方的櫃門，蹲下翻找，發出鏗鏘喀啷的聲音。

　　「怎麼了？」

　　「奇怪……那把很好用的切肉刀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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