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儀的心事

9.

「先看看孩子再說」，自從跟李達毅見面說及小孩之事後，王揚智就一直掛念著。早已經放棄生小孩當爸爸的夢想的他，心中又激動莫名的燃起為人父的慾望，興奮之情，好像已確定小孩就是自己的一樣。他一方面安頓家裡、公司，一方擬出幾個可行的方式。在見孩子之前，他想先見見孩子的媽媽芊儀，探探狀況再做打算。萬一孩子真是他的，他怕芊儀和自己都承受不住。他時而希望孩子是自己的，時而又希望孩子不是自己的。如果孩子不是他的，頂多就是日子又回到原點，他結婚至今超過十年，太太和他為了孩子也努力了好久，做了各種嘗試，不也沒結果。如果孩子是他的，他要得回來嗎？他能要回來嗎？他又該如何交代這荒唐行徑？這孩子到底是老天爺給的賞賜，還是懲罰？他日夜忐忑不安、茶飯無味。不過，這樣患得患失、躊躇不前解決不了問題，也不是一個成熟男人該有的行事作風，他在心裡責備自己，並催促自以行動吧！橫豎就是一刀。他翻找出一本年代久遠的記事本，想著誰可能與芊儀仍保持聯絡，看來看去就只有麗綺了，書桌上和筆筒連在一起的小電子鐘顯示著晚上9點，應該不算太晚，撥電話之前，他先給自己倒杯水，希望自己不要表現得太刻意，或露出甚麼蛛絲馬跡，才要拿起電話筒，電話就響了。

王揚智照著麗綺的指示，只要時間許可都到這條藏在幽靜巷弄的精品街等芊儀，今天終於看到芊儀在這出現。年過四十、已經有兩個孩子的芊儀，在王揚智眼裡跟當初並沒有什麼變化，就只那雙洋娃娃般的眼睛，眉頭微皺，帶著淡淡的憂鬱。

「陳芊儀！」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子，芊儀轉頭左右觀望，不確定是誰在叫她，正要將視線拉回原處，王揚智迎上前來。是芊儀有印象的人，只是一時沒完全想起。

「是我，王揚智。」見芊儀的眼神飄忽，有點緊張的王揚智措手不及，趕緊又補上一句。

「喔！好久不見。」壓根兒都沒料到會在這遇見王揚智的芊儀，最後才擠出這句話，有氣無力的。

「好巧，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妳。」王揚智急著掩飾自己的心虛。

芊儀沒有表現出王揚智預期的驚訝，也沒說什麼是啊、好巧之類的場面話，反而好像又想起剛剛有事沒完成似的，把視線轉向旁邊商店的櫥窗，王揚智見狀也跟著芊移往旁邊看，原來芊儀在看店裡裝飾的一幅畫。

「那張畫好像在哪見過？」王揚智製造話題想聽芊儀多說幾句話。

那張畫畫的是一位留著及腰長髮的少女，立在花園中，纖纖玉手上停了一隻半展翅的白鴿。少女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穿著水藍色七分袖上衣和粉紅色及膝的裙子，色彩柔美，畫面平和。

「是幸福的感覺。」王揚智再開口，和芊儀想的不謀而合，觸動芊儀沉澱久遠的記憶。

芊儀想起來了，這畫和當時掛在學校展場裡的幾乎一模一樣，不同的就只有大小和顏色而已。那張是全開黑白的素描，而眼前這張約四開大小彩色的。王揚智也想起來了，是在校慶的社團聯合成果展，為時一周，芊儀平時並不熱衷社團活動，也不正式屬於哪個社團，因為人手不足，同學請她顧一下攤位。那天她一進展場，都還顧不及到該到的位置就被那張畫吸引，正當看得出神時，旁邊忽然有人說話。

「哇！好幸福的感覺。」

「你說的是人還是鴿子？」

「傻孩子，我說的是你啦！」

「這是機會還是命運呢？」

「扯甚麼機會還是命運啦？」

「呆頭鵝！是決定命運的機會來找你了！」

「我們先閃，你好自為之。」

原來是王揚智和他的同學來看展，王揚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夥心知肚明。後來王揚智得知芊儀想要買下那幅畫，還自告奮勇地替芊儀去拜託畫的主人好幾次，雖然最後行動沒有成功，卻也讓王揚智在芊儀心裡留下不錯的印象。

已經想的有點遠的芊儀，這趟出門是為了接小孩下課，她不確定或許王揚智也想起了那段往事，感覺一陣熱襲上她的臉，隨即向王揚智道別就匆匆忙忙地自顧離開了，留下來不及反應的王揚智一個人杵在那兒，他想追上前去，但理由呢？向芊儀追問聯絡方式？好像有失禮節？畢竟他們不單只是好久不見的老朋友。但芊儀的訊息是他在同學會上旁敲側擊才好不容易得來的，還一連等了好些天才成就了這場台北街頭的偶遇，就這樣無疾而終了。別說孩子，芊儀甚至對他一點好奇都沒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