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儀的心事

8.

有了初步的想法，芊儀送機大姊當天也順便回台北取證件辦理澳洲簽證。等待簽證的同時，還向公司正式提出辭呈。麗綺一得到芊儀回台北的消息，馬上通知周遭，當然也包括王揚智。不過，王揚智沒並沒有和芊儀聯絡，既沒打電話，也沒來芊儀住處或公司。最後是麗綺約芊儀在周末下班後在她們熟悉的一家餐廳晚餐，周末的晚餐加熟悉的餐廳，麗綺的用意(明顯)昭然若揭。為了避免麗綺一直追問他王揚智的事，芊儀還約了他們共同的朋友秋雲，和兩位和自己比較要好的公司同事，反正麗綺也認識，不會太唐突尷尬。

聚餐地點是他們這一幫大學好友從學生時代就喜歡的一家「茶藝咖啡餐廳」，店名的說法是芊儀創的，茶藝館在她們大學時期盛行一段時間，那時芊儀就發現了這家店，因為它的河岸景觀，原木內裝家具，加上有現場音樂演奏，芊儀來一次就愛這裡。後來茶藝館落寞，喝咖啡人口漸漸多了，老闆又加賣咖啡及餐點吸引顧客以維持經營。音樂部分，除了原有的古箏及琵琶，也加入了鋼琴及小提琴，都是芊儀喜愛的，尤其是鋼琴，芊儀也懂一些，聽來特別有共鳴。

半休假狀態的芊儀提早來了。客人三三兩兩，下午場的音樂已結束，晚場的還沒開始，選好位置坐定後，芊儀先要了附餐的飲料，想休息一會，先沉澱一下心情，順便想想萬一，不是萬一，麗綺一定會提起王揚智，自己如何應對比較妥當，沒想到咖啡剛送來，麗綺就到了，果然是麗綺。

「這麼早就來，不是有事先訂位了嗎？」

「我怕人多，先來選個好位置。」

「你勒？」

「不想在路上塞車，直接從辦公室來了。」

「這位置不錯，方便說話，還有誰要來嗎？怎麼是六人座？」

「待會就知道了，你也認識的，吃飯嗎，人越多越熱鬧，菜越多越好吃。」

「我怎麼不知道妳開始喜歡熱鬧了？我看妳是別有目的吧！別想用人海戰術堵住我的嘴，NO WAY！」

「妳大小姐知道就好，饒了我吧！」

「大小姐今天換人做囉？」是秋雲到了，見她們倆正講著，沒先打招呼直接接話了。

「路況還好嗎？這麼遠來，口渴了吧！要不要先喝點果汁或茶？」

「妳抓到芊儀什麼把柄了？難怪芊儀要請吃飯，原來是要向妳討饒，說來聽聽，我來做公親評評理。」秋雲做好等她們開口，但芊儀和麗綺都不約而同的打住話題，看了看對方，又看了看秋雲，對上秋雲的視線，卻都低下頭不說話。

「怎麼都不說了？」秋雲覺的事有蹊蹺，好像非同小可。

麗綺心想「看來秋雲還不知道內情，說還是不說好呢？說了，先斬後奏是對不起芊儀，畢竟這是她私人的事，非常私人的事，以芊儀的溫和及修養，不會當場發飆，且還有秋雲在，之後還做不做的了朋友就不得而知了。不說，對不起自己，對不起朋友，沒有幫王揚智說幾句話，問個是非對錯，回去無法交代。芊儀若真和王揚智一刀兩斷，日後大家分道扬镳，朋友的情分也會越走越淡的。反正橫豎都要一死，說不定還可以拉秋雲站在同一陣線。」麗綺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才要開口，芊儀的同事來了。芊儀鬆了一口氣，只有秋雲在不一定能阻止麗綺，但加上她們就可以放心了。朋友一場，麗綺還是知道朋友的底線到哪。

芊儀很快地招呼大家點餐。芊儀平時和朋友聚在一起並不扮演說笑或開啟話題的主動角色，但當場子冷掉或陷入僵局時，總能適時炒熱一下場子，轉換氣氛。餐點來齊了之後，她們先以各色果汁代酒互相舉杯祝福之後再開動。她們漫無目的的邊聊邊吃，除了時事、天氣、親朋好友的雜事，也聊電視、電影、明星們的八卦，也免不了談談女人的話題，化妝品、服飾、要不要結婚、結婚後要不要工作等的。不到一個小時，餐廳已擠滿了客人。

「人好多，我先去一下化妝室。」用餐完，芊儀總習慣把自己稍微整理一下，等服務生把餐桌收拾乾淨，再優雅的回座位。

「我跟你一起去。」秋雲已經等不及了，她想追問剛剛突然打住的話題，想了解芊儀和麗綺之間到底發生甚麼事了。

「你真的要換工作囉？之前都沒聽你提過，有特別原因嗎？妳也不像會跟同事鬧不愉快、生事端的人，工作做得好，又認真，也不可能被炒魷魚，…」

「妳在嘀嘀咕咕甚麼呀！別瞎猜了，大概就是倦勤吧！最近不是常聽到這個用詞，我跟流行。」

「看妳說的一派輕鬆，工作這問題不大。那妳跟麗綺是為了甚麼事起爭執？」秋雲藉機。

「哦？那個呀，放心，跟妳沒關係，妳不用擔心。麗綺的反應本來就誇張，妳又不是第一次見。」

「麗綺的脾性我是有幾分了解，但妳陳芊儀的我更明白的透徹。別拿甚麼我不用擔心塘塞我，妳這明擺著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很快妳就會知道了。走吧！不然她們以為我們搞小團體，說她們的壞話來了。」

芊儀邊說邊往外走，秋雲只好跟著她走出化妝間。沒想到才回座位，芊儀的同事就起身說拜拜先閃了。看來是被麗綺打發走了。

「好啦！現在飯吃完了，閒雜人等也走了，說吧！從實招來，坦白從寬！」秋雲立刻發難，機不可失。

「妳還真是不浪費一點時間！」

「那我也不多費唇舌，芊儀要跟王揚智分手。」麗綺開門見山。

「有第三者？妳還是他？」除了第三者，秋雲實在想不到還有別的。

「沒有，都沒有。」麗綺代答。

「那是為什麼？都交往那麼久了，該兵變時也沒兵變，妳也回國三年了。」

王揚智當兵和芊儀出國讀書時，秋雲都賭他們會分手。生芊儀者，芊儀之母也，然知芊儀者，徐秋雲也。

「就是說呀！而且芊儀還是在王揚智跟她求婚時提的。」

「王揚智求婚！」秋雲瞪大眼睛，提高分貝。芊儀和麗綺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並四下張望，示意她這裡是公共場所，也懷疑她有必要如此驚訝嗎。

「如果他還有這點勇氣，證明還是值得考慮一下，我原本以為他連結婚都只能等芊儀發號施令呢！」

「考慮？她連考慮都沒說出口，直接就拒絕人家了。」

「家裡反對？有設定條件？」

「王揚智去芊儀家又不只三兩次，有甚麼要求不能好好談？我看芊儀壓根兒沒讓家人知道這件事。」

「不會是王揚智提到錢了吧？」

這是秋雲還能想到的唯二理由，也是芊儀的罩門之一。芊儀姣好的外型和富裕的家境很難被視而不見，偏偏芊儀最不愛人家強調她的外在美，更害怕人家是為了錢才來接近她。

「是有提到錢的事，但也只是建議，王揚智又沒說要芊儀拿出錢來才要結婚。」

「我也不以為他會是全然那樣的人。若有妥善的規劃，也還說得過去。或許還是不錯的契機，不只對他，對妳也是。」這話不只回答了麗綺，也說給芊儀聽。秋雲自小和芊儀認識，她清楚芊儀家的大家規範才說得出這想法。

「因為那天佑子拿了彌月蛋糕和孩子的照片和王揚智他們那幫人分享，還講了一大推賺錢經，又笑虧王揚智越跑越慢，就給他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

「也是啦，這般情狀換作是我也心急。」

「若不是那群狐群狗黨推波助瀾，王揚智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走不到這上面。」

「恐怕他自己也有幾分想。」芊儀終於開口，悠悠地回了這句。

「妳會這樣想也沒錯啦，但是，如果只是為了這個就要和他分手，站在王揚智的立場想，是不是有點過了頭了？妳這樣不顧之前的感情，否定了王揚智，也等於否定了妳自己之前的心。」

「還提到了家人的期望、芊儀的願景、學位等等的。」

「那些都不是重點！」芊儀直起身子，提高嗓音。

不是重點，不是理由。聽到這秋雲懂了，就是芊儀不愛了。不都說真正愛一個人是說不出理由的嗎？反之亦然。不愛了就是不愛了，那些都只是藉口。麗綺怎會不懂？麗綺懂的，但她必須為王揚智說話。不勸和也不勸離是秋雲一貫的立場，能在一塊，樂觀其成，不行則靜觀其變，還不到最後，誰都不好說。秋雲決定想清楚再開口，她喝口咖啡，看看四周，把咖啡杯捧在手上，芊儀望望窗外，麗綺則靠著椅背，三人沉默著。

餐廳人聲鼎沸，周末夜讓人興奮，每個人都比平常高八度的、像爭吵似的談笑著，不過今天這樣吵，反而好，說甚麼都不怕隔牆有耳，只是，平常在一塊只嫌時間不夠的姊妹淘，現在竟然無語。窗外的五彩燈飾和室內古色古香的陳設依然不搭調的閃呀閃的，之前常被芊儀詬病，每來一次念一次，今天芊儀好像沒看見似的。樂手以輕快的節奏將愉快的旋律透過琴鍵傳到每個角落，不但沒引起芊儀的共鳴，反而讓她的心忐忑的被牽動著，她只想趕快結束這個話題，結束這場飯局。而麗綺呢，從她剛剛的談話內容就知道，王揚智已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將來龍去脈，以麗綺的立場，不管王揚智有沒有請她當說客，她都要來為他探個虛實，為他在爭取一次機會。

「無論如何，再和王揚智見一次面談談吧！那之後也有好一陣子沒見面了，我真的希望你們用沉澱後的心，平靜的說出一個更好的結果來。再給王揚智一次機會吧！之後不管如何，我都不會為這事再來煩你了，也為了我們以後還要做朋友。」麗綺說的中肯，還搬出友情做攻勢。

「就聽麗綺一次，就算不為王揚智，也給自己一個機會，為自己帶給對方的傷害減少一些。」秋雲知道王揚智沒有機會了，但話是真心的。

七年的感情要割捨談何容易？不經意的忽視對方的感受，也許會造成一輩子的傷害，到時不只芊儀，大家的心裡都會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秋雲不想芊儀這樣，從以前到現在，秋雲都一直認為芊儀值得一個幸福的人生，也一定會為別人帶來幸福。

一直到芊儀的工作交接完畢，王揚智都沒和芊儀聯絡，而本來就不認為有必要再見面的芊儀，自然也保持沉默，沒有任何動作。女性的直覺反應，一旦不再喜歡那個人，就不願再提、再想、再見面。芊儀住的房子是自己的，不用多麻煩辦什麼手續，所以澳洲簽證一下來，芊儀就班師回朝等出國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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