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儀的心事

6.

芊儀是母親在四十高齡才生下的屘女，和年長的三位兄姊相差至少十歲以上，又因為母親總忙碌於家族事業，她總是一個人。處女座的挑剔又帶點父親開朗的性格，B型的敏感又兼具母親的堅毅好強。成年之前，哥哥姊姊只當她是爸媽的另一個小孩，跟自己沒啥關係，不像是自己的兄弟姊妹的小妹妹。父母顧做生意，總把她晾在一旁，就是偶爾傭人阿姨外出辦事時，順便陪伴著外出走走。雖說從小到大，兄姊有的也沒少她一份。就拿房子來說，即使大小有別，地點有異，至少她也分得一個。但心理上，母親對這她口中的，老爺的屘千金，總有幾分歉疚。母女這回從芊儀的幼年談到成年，從工作談到婚姻，是第一次。沒想到媽媽對自己的了解及關心，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多，讓芊儀覺得溫暖，而母親對自己的此番掛年及歉疚，也讓芊儀感到不安和惶恐，好像在交代甚麼似的。比起布希對波斯灣開戰都更令芊儀想不到的是，這一席談話竟成母女最後一次談心(話別)。之後更令芊儀驚訝的是，母親的話有幾分竟預言了芊儀的人生。

「真的決定要分了？」

「嗯。」

被芊儀媽媽特別召回加入啦啦隊，作為作戰團隊成員之一的大姊昭儀，見到芊儀之後，劈頭就問，不改一貫的不囉嗦，直來直往的行事風格。以前芊儀都覺得這大姊實在膽大妄為，想著做甚麼就馬上起身行動。尤其在決定放下一切，和宋明遠結婚，為愛走天涯時的大俠魄力，再多匹馬也拉不回，連爸媽也只是被告知，然後默默的、沒有商量餘地的接受。在處理自已和王揚智的事時芊儀真希望自己也有大姊的果斷力，借個十分之一來就行。

「真找不出任何還可以再一起的理由了嗎？畢盡七年的時光，若以兩個人的青春來計，是久了一點，即使愛的熱情消退，時間所累積的力量，對雙方都是有殺傷力的，無論誰愛的多，誰又愛的少。」

「妳是要出書，學作文青囉？還是兩人世界太幸福，也跟著人家哲學了起來？咬文嚼字。」

「我是認真的！」

「妳哪一次不是？」

「和王揚智提了嗎？」

「已經提了。」

「甚麼原因？」

「她求婚了。」

「妳拒絕了？」

「當足球踢出去了。」

「那就真沒必要再走下去了。」

「王揚智早該求婚的！」

「意思是？」

「他罩不住妳也是意料中的事。浪費了176的好身高，也白白浪費了美好光陰。」

「這不是身高的問題好不好！」

「我當然知道不是，因為問題在妳，即使王揚智有點不夠力，但妳的問題比較大，自始至終都是。」

這的確是芊儀的問題。王揚智對芊儀的心是肯定的，絕對的，始終如一的。相對於王揚智，芊儀卻從頭到尾都在猶豫，在觀望。事後想來，王揚智在芊儀心裡的份量，恐怕是一朝遇見白子，就要被拋棄的備胎，現在就要論及婚嫁，芊儀也只好說NO了。他不是芊儀的真命天子，從開始到現在，芊儀都不認為是。是芊儀蹉跎了兩個人的青春。傷了兩個人的感情的，不是別人，恰恰是芊儀自己。

緊接著大姊之後沒幾天，芊儀的大哥陳全斌也從澳洲回家了。芊儀很意外，以為媽媽還特別為他把大哥從南半球請回來，覺得媽媽有點大驚小怪。還好，大哥只誇她越來越漂亮，說些偶爾回家小住，陪陪爸爸媽媽也很好的話，對她擔心的事隻字未提。原來在芊儀意外躲回家之前，她的大哥就已通知家人，近日要回台灣談代理權，簽訂新的合約，目標是生意不是芊儀。 從小就跟大哥聊不上幾句話的芊儀，終於放下心中的一塊石頭。因為要幫大哥的兩個小孩補足一年份的禮物，就跟大姊梳妝打扮，上市區的百貨公司血拼了，姊妹倆難得一道，藉機秀一下昭儀從香港帶回來的新裝，也順便圖利自己一下，今天的帳單，阿公阿嬤會負責買單。

二十七、八歲就迎來了另外一半哪！媽媽這句話不斷在芊儀的腦海浮現。以足歲來算，芊儀今年二十七多一點，剛好落在昭儀和婉儀結婚的年紀。芊儀記得有一位社會學教授在現代社會學，還是社會現代學的課堂中討論過，說當代女性在二十五歲前後是遇見未來配偶的高峰期，之後慢慢減少，至三十歲時，機會就會少掉一半以上，到三十五歲之前，如果都沒有遇到可論及婚嫁的對象，除了不婚者之外，都歸類在無法結婚的族群。某本雜誌上還說，一般情侶認定彼此之後，一年半到三年的時間才會步上結婚的禮堂。雖然喝過兩年洋墨水的芊儀認為，只要能和真心喜歡彼此的人談上一場通向幸福的戀愛，即使到四十歲才有機緣也不枉此生，但也心裡無所依的開始暗暗的計算著，若在這個步驟按部就班，想要在三十歲，一般世俗眼光界定的，女性的大限前談一場通向婚姻的戀愛，把自己順利嫁掉的機會，除非有奇蹟出現，愛神丘比特射錯箭，或是月下老人急著衝業績，大概很渺茫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