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23|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鵺鴆鳴影】第二章-結緣賜名

**神明本就是生於幻想的存在,從未理會過自然興盛與消亡,正如用空虛渡日的屍體,空殼裡囚禁著不存在的希望。
「糟糕,衣服還沒洗。」
女孩稍微恢復了神智,拿起一旁的竹籃,摸黑的尋找滾下山崖時,從竹籃散落的衣物,沒準交差就算了,衣物再搞丟就別想吃飯,雖然…不需要吃的樣子…
「好疼,肯定摔斷腿,我又在哪裡?唉…我在問空氣幹嘛…」
女孩揉了揉一大片瘀青的腳踝,並拍了拍和服上的泥土落葉,白色布料本就顯髒,又因為滾下山崖時,劃破了和服下擺和衣袖,整個狼狽不堪。該死,這是我唯一的外出服,那群臭小鬼,算他們好運,不必背上殺人的罪,不過若我真死了,他們大概也不會有事。
「小姑娘,月色高掛的幽暗森林,是很危險的。」
溫柔中帶有些許調皮的男聲,從黑暗的樹叢傳出,可是沒有人的氣息,誰在說話?女孩左看右看,內心總算有一絲不安,但還是緊抱竹籃,處變不驚的回應:「你是誰?夜半幽深還在森林遊走。」
「姑娘才是,怎會昏死在山崖下呢?莫不是遭遇山賊,被滅口不成。」
「囉嗦,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失禮,失禮。」女孩右邊的草叢中,竄出一隻青眼白蛇,擺動著身軀,然後在一陣詭異的霧中,幻化成人形,一個穿著緋袴的銀髮男子,文質彬彬的說:「我是暮夕神社的白蛇神使,名字叫瑞希,換姑娘回答了。」
「我沒有名字,只是不巧在追殺中,摔下山崖的人類。」
「欸……」瑞希仔細打量女孩,青色的蛇目微微瞇起:「妳…真的是人類嗎?至少在我的眼中…妳不是。」
女孩對蛇妖若有所思的明示,表示一點也不驚訝:「此話從妖的口中說出,反而舒服多了。」
「嘻嘻~能用肉眼就看見我的真身,還從容不迫,我實在對妳很感興趣,妳究竟是什麼人?」
「我也不曉得,我究竟是什麼……祢是神使,替我去問問祢的神明,或許就有答案。」
女孩邊說邊乾脆地撕下和服下擺的布,綁在瘀青的傷口上,利用竹籃撐起身站起,見瑞希沉默不語,女孩瞧瞧地回頭一看,瑞希才開口,眼神略顯寂寞。
「祂不在了…」
短短的四個字,卻讓內心沉重不已,瑞希苦笑繼續說:「暮夕大人是因人的願望誕生的神明,一旦被人類遺忘,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至於失去歸屬的神使,不會隨神明消逝,只會墮落凡塵成為普通的妖,在現世四處徘徊流浪。」
瑞希略帶哭腔,口吻參雜氣憤:「如今再也沒有人記得暮夕神社,我好氣,曾經為實現他們願望奔波苦惱的暮夕大人,他們一眨眼就忘得一乾二淨。」
女孩靜靜地聽瑞希的訴苦,她不清楚妖口中的一瞬間,到底有多久?只清楚過了很久,但即使過了許久,對妖而言,都宛如昨天的事,曾是神使的祂,侍奉的主人就是一切,是忠誠、敬仰、還有依賴,現在的我,還體會不了,失去重要之人的感受,肯定很疼痛。
「心裡好久沒有那麼暢快,難得能在鴆鵺找到知己,剛才聽姑娘說沒有自己的名字,就讓我賜名,當作謝禮,如何?」
瑞希迅速變臉,前幾分鐘的哭嚎,就像重沒發生過,妖看來不只自來熟,還有變臉的技能。
「神使大人的謝禮,不收是無禮,況且祢已經想好了吧?」
「佩服姑娘的觀察力,那麼姑娘覺得,馥這個名字如何?馥郁的馥字,聽暮夕大人說過,此字形容香氣芬芳,暮夕大人以前望著神社外頭的紫藤花時常提到。」
「聽起來不錯,多謝祢,我要趕緊洗衣回去,再會。」
馥撐著竹籃站起,咬牙忍著腳傷離開,瑞希一把抓住她:「等等,您我在此相遇,或許並非偶然的一面之緣,而是上天注定。」
「兒時聽聞妖的各種奇譚,故事裡的妖狡猾恐怖且無惡不作,沒曾想過,妖也會說出與神明相似的話語。」
瑞希嘴角微微揚起,接著單膝下跪,向馥伸出手請求:「馥小姐,能否選擇我作為您的神使,締結契約,讓我留在您身邊。」
馥精緻的容顏,依舊掛著冰一般的淡漠,但原本黯淡的雙眸,開始有了曙光,異色的瞳孔被淚水點綴,如同寶石在閃爍,馥瀟灑止住差點從眼眶湧出的淚滴開口:「一面之緣就繫上注定的枷鎖是祢的選擇,未來更不由得後悔,祢可要想清楚。」
瑞希信誓旦旦的宣示忠誠:「我願意,沒有緊握這份枷鎖,才是未來的悔恨,縱使無法看清未來的禍福與生死,我也定將伴您左右。」
馥堅定地回握瑞希的手,忍不住的笑出聲,因為瑞希說出的誓詞,宛如隨處可見的戲劇情節的劇本台詞,瑞希疑惑的表情,顯然不明白馥為何而笑,可是疑惑的表情,隨即切換回柔情似水的微笑,祂由衷的為露出笑顏的下一任主人高興。
馥深呼吸,平復剛才的情緒,正經地問:「契約,該怎麼締結呢?」
瑞希站起身子,一揮手就讓周遭佈滿濃霧,濃霧散去,兩人就從山崖下,悄無聲息地瞬移到一棵巨大的紫藤花樹下,馥驚奇的朝附近張望,十三棵紫藤花樹的盡頭,矗立著一座簡易卻乾淨莊嚴的神社。
「請您與我共飲一杯。」
回頭看去,樹下不知何時,多出一名端著兩個酒杯的巫女,瑞希讓我在其中一個酒杯裡,滴入一滴血,然後彼此飲下滴入對方血液的神酒,我毫不遲疑的飲完,甚至沒聞到刺鼻的酒味與血腥味,巫女回收酒杯時說:「這是瑞希大人釀造的神酒,跟凡塵的酒不同,還有淨化的作用,是只有身為主人才有資格品嘗之物。」
「正如紗雪說明的,在神酒內滴入血後喝下,代表將靈魂、生命、感情交給對方的共存儀式,也表示神使對主人絕無二心的忠誠。」
瑞希說完,再次表示忠誠的單膝下跪,那名叫紗雪的巫女也一同跪下:「恭迎幕夕神社的新主人。」
馥先是一愣,沒料到自己就這麼成為了神社的主人:「等等,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人類,怎麼做神社的主人,再說我還有要緊事要辦。」
瑞希和紗雪面色從容的起身,紗雪匆匆地離去幾分鐘,回來時,手中拿著我的竹籃,竹籃內是已經洗淨的衣服。
「請放心,您一直惦記清洗的衣服,已經處理好,之後這種瑣碎雜事不必勞煩大人動手。」
這行動力實在完美,在神域的世界,時間完全不是對手,看來要花點時間習慣,既然衣服問題解決了,就剩下回去交差,母親一定很擔心,我揹起竹籃後向紗雪道謝,讓瑞希送我回宅邸的傭人房,瑞希彈指,颳起一陣風,然後眼前的景象,從神社的紫藤花樹變到一道簡陋的房門前,回來此時天已經要亮,真神奇,一晚沒睡卻感受不到睏意,之前都和母親跟其他傭人一樣作息,所以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睡眠,還是因為去趟神域的關係?
「誰在外面?」
傭人房內傳出聲音,是老女傭的聲音,我比手勢示意瑞希迴避,出去一下,剛才差點忘了我在宅邸是啞巴的設定,我打開拉門,放下竹籃,一晚未歸,我做好挨罵的心理準備,意外的是,她非但沒有生氣,看見我反而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完整的話,其他傭人睡醒過來,看見我也是同樣反應,老女傭甚至注意到我的腳傷,破天荒的拿來藥箱替我包紮,還讓我先待在房內好生休息,叮囑其他人照料我,然後慌張的跑出門外,平常明明會趕我去柴房睡,不對勁,我環顧四周,傭人房內怎麼沒看見母親?馥內心的不安充斥全身上下,不能開口詢問的當下,使我頭一次感到如此焦慮,下一秒我的疑問就打消,我的思慮也跟著斷了線。
站著我面前的是大道寺的老家主,他冷漠的丟下一句:「妳母親芙蓉,昨天傍晚病發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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