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戀戀不忘

過年前，收到一封簡訊之後，小兔的情緒開始荒腔走板，一池塘水被打亂。 寒雨紛飛的下午兩點，小兔和公司請了假，打了幾通電話狠狠吵醒熟睡的我，說在我家附近咖啡館。 發簡訊的男人，是小兔的大學學長，她和他曾經在學校曖昧了兩年，連手也沒牽過，畢業後，學長去了美國念書，小兔在台中工作兩年，調職回高雄，兩個人大約有九年沒有連繫。 九年沒有連繫的男人，不就是陌生人了？值得把我挖起床嗎？我隱怒著。 「這世界上，總有些自己戀戀不忘的人……」小兔正色，問我：「妳難道沒有嗎？沒有任何戀戀不忘的人嗎？」 我們，為什麼會戀戀不忘？ 通常是彼此自分手後，不再相見。 因為不再相見，心底就虛擬出一個偽藍圖。 來自偽藍圖通常是美好的，像個篩網，濾過不想記憶的瑣碎。

距離越遠，翻箱倒櫃的回憶就越生疏，仿如記憶體不夠的硬碟，只留下印象深刻的劇情，或許是一句話、一個畫面，電影一樣，很少人能熟背每部感人電影的頭尾細節，最後剩下電影中最精采的名場面和經典對白。 精采名場面和經典對白，時日久了，就形成整部電影的靈魂，其它枝微瑣碎、傷苦涼寂，反倒忘得一乾二淨。 岩井俊二的《情書》，是中山美穗在雪地深情吶喊的鏡頭和一本書中的一張素描畫；王家衛的《花樣年華》是張曼玉和梁朝偉擦肩而過的動人身影；《西雅圖夜未眠》是梅格萊恩和湯姆漢克在帝國大廈的相見；《鐵達尼號》是李奧納多和凱特溫絲雷在船頭的飛翔動作；《諾丁山》是茱莉亞羅勃茲在在書店對休葛蘭的告白；《消失的情人節》是阿泰每天都去郵局寄信的忐忑表情；《海岸村恰恰恰》是洪班長和惠珍在大雨海邊互相潑水……。 然後，小兔的名場面出現—— 學長傳來的簡訊是，他搬回台北一年了，農曆年後要結婚了，前兩天和未婚妻去吃虱目魚粥，覺得魚肉不鮮、腥味重、滋味不對，突然想起這些年在美國沒吃到正統台南家鄉味，生平吃過最美味的虱目魚粥是大學時代小兔帶他去吃的一個不知名的台北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