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腹䵍共渡的三、四年校園生活裡,兩人常討論各類話題,並攜伴遍遊歐洲和南美洲,自幼不知父親何人的馬克西米利安,情知生父絕非腹䵍此般優秀,仍暗自腦補幻想,然而一旦把母親形象連結上腹䵍,又覺玷污了腹䵍。畢業前,腹䵍贈他一隻紀念戒,委婉告知真實身份,他沒有腹䵍預料的驚詫駭懼,畢竟腹䵍所備胸襟氣度,常人莫有,馬克西米利安早懷疑腹䵍不是人類,隨後腹䵍離開布拉格、回臺灣,他明白腹䵍將永世駐留在那個叫「墨薔淳」的男孩身邊,嫉妒解決不了問題,馬克西米利安進入聖墓條頓化學騎士團,哪怕只能踏邊玄異圈分毫,若可再遇腹䵍,他此生無悔。
盼到了。
墨薔護神,腹䵍,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腹䵍右手食指,同位置、同款式,和馬克西米利安戴着成對戒子。
如今重聚布拉格,翹首期盼已久。
「小馬克。」腹䵍輕喚,馬克西米利安整整等待五年,終於再度聽見這親切叫法,說道:「老師,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形式重聚。」馬克西米利安每當埋怨忿恨,總用輕浮語調掩飾情緒,腹䵍如何不熟悉,沉聲道:「我無法割捨墨家,血濃於水。」馬克西米利安摀住眼,笑聲略帶苦澀:「呵呵,我從未見過您這迂腐面貌呢,墨薔護神。」他迅捷翻手,一柄短騎槍已刺向腹䵍,腹䵍疾退數步,輕歎,不願引起天文鐘下遊人注意,旋身趨馳往胡斯雕像附近去。
馬克西米利安追上前,左臂一振,袖口掉落兩三顆微型炸彈,作勢揮掌揚拋,腹䵍曉得馬克西米利安本意並非傷害常人,乃逼他停步,便朝左跨四層臺階而上,飛躍到胡斯雕像背面陰暗處。馬克西米利安跟進,右手一槍直插雕像底座石塊,借力騰空丈高,蹲跳至胡斯雕像雙肩,居高臨下搜尋腹䵍藏身處,立即豎槍跳下,欲自腹䵍腦頂扎入。腹䵍捏準時機,橫臂折肱,拐肘撞抵馬克西米利安右腕,再倒掌擒扣,奪過短騎槍,移身轉開。馬克西米利安首次交手腹䵍,雖知不是老師對手,未承想差距之遠,幾招過後,竟被輕巧地空手奪刃,對腹䵍仰慕,愈又深厚。
腹䵍淡笑,無絲毫猶豫地遞回匕柄給馬克西米利安,從前兩人逮閑同去攀岩溯溪,腹䵍素知馬克西米利安運動神經極佳,進入化學騎士僅短短數年,武術則有此小成,足見下了番用功,腹䵍讚道:「想不到你竟學了這一身功夫。」馬克西米利安卻道:「依然比不上墨薔淳。」腹䵍了解馬克西米利安心思,輕歎:「唉,小淳鉅子乃墨薔傳人,天賜瞾墨兩氏血脈,日月撫育的驕子,你不該⋯⋯。」馬克西米利安哂笑,說:「不該?不該和他作對麼,呵哼,我偏要。」腹䵍搖頭說道:「不該放棄你的夢想,不值得。」馬克西米利安熱愛藝術,曾經夢想當一名雕塑家,腹䵍惋惜,這孩子是具備才華的。
另兩名化學騎士跑了過來,細聲喊道:「副團長,該走了。」馬克西米利安拍拍青銅鏽綠的胡斯雕像底部,轉身傲然說道:「今晚且讓墨薔淳好好睡一覺,未來幾日,他可不好過。」腹䵍走近馬克西米利安一步,輕按他肩膀、欲勸說,道:「小馬克你們⋯⋯咦,迷魂石!」
馬克西米利安剛轉頭盯視腹䵍──餘下兩名化學騎士便親眼目睹,兩人雙雙瞬間消失!
睡至夜半,我猛然驚醒坐起,失聲駭道:「腹大哥的氣息消失了!」
與此剎那,禽滑和孟勝亦現身我床旁,禽滑疑道:「腹君的氣息全然消失。」我穿上自己的衣褲和腹䵍的外套,急忙想趕去他消失的最後地點,胡斯廣場,可恨飯店均裝設安全窗,我鑽不過,眼巴巴瞧著禽滑和孟勝丟下一句:「小淳我先趕去。」「鉅子務必小心,勝隨禽滑兄先行一步。」兩護神穿牆而出,我只得遵守規矩,搭電梯下樓趕往。
七八分鐘後,我已奔到胡斯廣場,出乎意料,凌晨一點多,居然還不少人佇立天文鐘下方,仰觀,嘴雜聲喧,甚至有兩三名警察在場,我左右張望,見不着禽滑和孟勝,陡然發現兩張認識面孔,叫不出他們的名字,卻記得他們在飛機上妨礙我用餐,我靠近低喊:「呦,化學騎士。」那兩人看到我,嚇得欲掏短騎槍抗禦,甚至一人聲量略高,顫道:「墨⋯⋯墨薔鉅子!」我伸手遮住嘴,着急問:「噓!小點兒聲,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馬克西米利安人呢?」既然此處出現化學騎士,腹䵍的消失,馬克西米利安必然脫不了干係。那兩人顯然極度防備我,相覷甚久,欲言又止,我不耐煩地慍道:「我才懶得管馬克西米利安死活,腹䵍腹大哥呢?」其中一人訝道:「你知道腹䵍大人?」我不高興回答:「廢話,他是我的護神,也是那傢伙的老師,你們攻擊我之前沒做功課麼!」那人吞嚥唾沫,緊張說:「對⋯⋯對⋯⋯腹䵍大人是墨薔鉅子的護神⋯⋯。」兩人互相附耳交談幾句,終下定決心,把馬克西米利安丟失的短騎槍拿給我看,隨即七嘴八舌說明,他倆消失經過。
正值我仔細聆聽狀況時,背後乍爆一怒吼聲:「化學騎士!」我同兩化學騎士回望,未攜傀儡偶的盧博斯,怒氣沖沖地擺好對戰架勢,化學騎士也連忙準備反擊,我氣得七竅生煙,都啥狀況了還幹架,我一邊勾臂攬鎖盧博斯的脖子,一邊抬腿高擋化學騎士面前,低罵:「全給我小點兒聲住手!想引起警察和常人注意嗎!」旁觀群眾紛紛眺向我們四人,但見我動作滑稽,四人俱年輕,以為在嬉笑打鬧,又回觀天文鐘。
「盧博斯你什麼事!」我詢問,盧博斯難過說道:「我注意馬克西米利安找上腹䵍先生,追了過來,他們卻一起消失,嗚。」盧博斯說著說著,居然抽咽起來。化學騎士瞠目結舌,雙子傀儡師於化學騎士認知中,可謂敵軍大將,現下哭泣,使人怪尷尬。我好氣又好笑,說:「你還真關心腹大哥。」可盧博斯接下來的話,令我越迷惘:「不止,跑在我後面的尤拉伊,也消失了!」
天文鐘停止運行,三個大男人同時消失。看來以布拉格為中心,宛猶胡斯廣場的放射狀路徑,漣漪迢遞,捷克真要陷入災難巨變。
「放心,有我墨薔鉅子在,遲早教外星人把人吐出來。」我態度沉着地亂謅,盧博斯他們三人則幾乎一併恐慌問道:「真是外星人把人劫走?」我一聽好笑,又問:「他們消失的時候,你們有沒有看見強烈光束?」三人緊張搖頭,回答:「沒有沒有!」哎呀,真不能練瘋話,也是,專職打交道妖魔鬼怪的墨薔鉅子,說地球是方的都有人信。我未再戲弄他們,認真問:「沒看見強烈光束,那還看見什麼?」其中一名化學騎士問另一人,道:「腹䵍大人最後是不是說了⋯⋯『迷魂石』?」另一人狂拍額頭,激動叫道:「對,對!說了迷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