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降雨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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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ing therapy:你說故事給我聽,我寫故事給你看,直到有人可以前進,歡迎私訊
祝強者我朋早點走出來,不要再循環播放如果雨之後跟想知道你在想什麼,雨已經停了
  滴答滴答,雨滴打在傘面上。
  是嗎,他聽不清楚,現在耳朵裡充滿太多聲音,來往行車的喇叭聲,輪胎輾過水漥的唰唰聲,雨點,陌生人的談話聲,泡軟的樹葉被鞋底踩得稀爛,公車關門駛離。濕潤的風,右傾的傘面,他的心跳,江的微小呼吸。
  一切都失序了。所有的感受無論是弛是張,全不在正常區間之內。江應該聽不見他的心跳聲,希望她沒聽見。
  細密的雨幕一重又一重,伸張雨傘劃分的安全範圍,只夠一至兩人艱難地相依。放學時他鼓起勇氣問江,所以直到回家以前,好幸運都會是兩個人了,明天以後也會是兩個人嗎?他不敢多想,或者早已思考過速。
  他用右手環抱著江,謹慎地維持躁進和友好間的恐怖平衡。江表現如常,萬幸沒有任何窺探他的端倪,他的心情因此顯得矛盾。老天,江真的聽不見他的心跳聲吧?道別時,他把傘送給江──準確地說是塞進她的手裡──獨自冒雨返家。
  她不擅長照顧自己,他太了解她了。
  此後,他更加相信機會將留給準備好的人,就像那個課後的雨天一定是留給他的;真得究責,或許得怪天意,他想這樣跟主任說。
  他難得登台表演,就有主任當隱藏觀眾,很是榮幸;主任以為他日日如此,恬不知恥地圍繞著江打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血氣方剛的十五歲少年尤是。
  被叫去學務處時他已是奸是盜,是任何他們口中指稱的罪名,他聽訓良久,最後只聽懂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範圍,而他們判斷江與他的毫無交集。推論得證後不接受反駁。
  這真的說不通。時鐘指針在學務處的牆上飛快輪轉。主任說,再嚴重一點可能要送性平會。即使他無一句不明白,仍然感到毫無道理。
  面對此事,他和江兩人的媽媽用相似的方式一笑置之;她們愉快地共進午茶,聊聊兒女間明滅閃爍的心情,別後各自回到時價不同的房子裡。
  由是,他開始覺得制服穿起來不甚舒坦。經過教室或走廊,像有人暗裡藏了水槍,趁他經過之際扣板機,找不到源頭的零星的潮溼感,可以破壞一整天的心情──那又怎樣?他假裝無人進犯,一派輕鬆乾爽。如果抓準時機逮人,會使他更像心虛之徒,困在沒有勝負的比賽裡空揮。
  事情的發展越發符合那些情敵的妄想,江維持一貫氣質漂亮的形象,他負責扮演意圖不善的路人甲;他們肯定暗地沾沾自喜,心智退化十年不止。不過,他不想因而表現得像個悲劇男主角,因為悲劇男主角起碼有女主角喜歡。
  手機螢幕和少年的手掌一般大,細密的字碼,相當於他一整天說話的總量,一顆一顆鑲滿螢幕。他寫了好幾頁,動用所有誠意,畢生文思,不管江讀後或喜或怒,哪怕回覆一句都好。
  他說,想照顧喜歡的人是本能反應,早已寫在他的腦區裡,而他確信自己能夠為了她一直一直努力下去。
  江三分鐘前已看過。
  他反覆確認江讀過,數位化的他的心臟切片柔順地展開鋪平,晾曬在地,潔白的背景空無一物,顯得分外寂靜。
  然後是五分鐘前,一小時前,一天前,三天前。
  江不再和他交談了,歷時四年的友情遇水融化,無色無味。他徒手去撈,一遍復一遍,水裡僅可見到他慌亂的神情。
  起初他還可以用座位離太遠、課業繁忙等等理由說服自己,為她織一席不忍傷人的溫柔衣裙;江時而投向他的目光,儘管倉促,卻能讀出幾許躊躇。再給她一些時間,讓他耐心等待結果,等待善良的回應自江的指尖來到他眼前。
  他不敢妄動,任憑內心山河崩走,風雨飄搖,也假裝一派輕鬆乾爽,夜裡再由雙眼引出胸口積塞的大水。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她沒有把傘還給他。
  連班級換座位,江差錯似地換到他的鄰座,也不代表任何交談的可能。他瞥了一眼整理桌椅的她,果斷舉手。
  「我可以不要坐在她旁邊嗎?」
  他感到理直氣壯,音量足以讓全班聽見,唯獨不敢看江的臉。
  之後,他跑出教室,終於能在空無一人的地方放聲大哭──噢不,看錯了,跑出教室的不是他。
  江聞言後離開教室,慣有的漠然,如拒絕他時一般安靜:先封鎖他,再用別人的帳號,借另一人之口說,你別這樣。她對他從來就沒有其他意思,那四年像是場一廂情願的鬧劇。
  小打小鬧而已,老師說不能換位置,他轉而收拾起整齊的抽屜,沒有隨著江走出教室,在她對鏡哭泣時,懷揣衛生紙,站在廁所外重寫腹稿,練習道歉與討好;也沒有在江帶著一雙紅腫的眼眶回到教室後,罪人般地連聲關心,課後傳去訊息以示悔過,儘管他的帳號已不被允許和她交談。
  此次他毫無作為,因他不願再自作多情,誰知道江走出教室是為了什麼?他所剩無多的情感是傷口的敷料,留待每日更替之用,等到雨雲不再聚集,水氣蒸發,就是真正痊癒的時候。
  而那並不是現在,他沐浴在雨點般襲來的眼神裡,不去細思芒刺隱含幾種情緒,忽略江留下的空位。他把制服理順,一副舒坦而明亮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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