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2/08/06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On Writing - 為什麼寫

Version: Aug, 2022
多年前讀後,為 How to Take Smart Note 做的整理圖表(暈)
多年前讀後,為 How to Take Smart Note 做的整理圖表(暈)

1.

2020 年閱讀 How to Take Smart Notes(繁體中文版本),對我產生了魂牽夢縈的效果,一是在知識管理領域中、永遠走不出它的影子,二是開始思考寫作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沒有終極結論)。
書裡很正義感地說道,為了知識的公共性而寫、為真理而寫(見備註 1,我個人認為這倒是很有 Roam Research 的宣言感,當然本書主要也是針對這樣的讀者而寫)。曾經也想過,以為自己或能進入知識普及的領域,但結果大多只是無病呻吟、或是苦於寫不出來,只好作罷,意識到這並非我寫作的主要動機,也不可能成為以後的寫作動力。(不過,come on,honestly,如果變得很有名、很有錢,也說不定可以一直寫下去,但品質應該不會太好。)

2.

我關注的某人在公眾號上曾探討過功利性學習,這是我經歷過的一個階段。在許多教學思維力的書籍裡面,常會看到「只有立即派上用場的知識,才能學的更好更快、更有動力」這樣的論調,我也很同意——在遇到會計難題的時候翻閱會計書,在需要編程的時候學 Java,似乎是更高效的路徑。
那篇文章下有很多評論抨擊「功利性」,我假設這源於自身社會對道德有一點潔癖與缺乏誠實(這裡誠實指的是 Integrity,關於這個我也在研究中, 請允許我暫且擱置),對於「功利」我們自然而然的產生了很多「非正義」的聯想。
當時我也不是很確定功利這件事,但隨後發現,即便自己沒有為了某個立即見效的功能而學習/閱讀,也還是存在各種顯性隱性「目的」,如果要廣義看,那可能也算一種功利。
Paul Graham 在他的 Newsletter 裡面提過:You need to write in order to think well,如此簡單又自我的理由。到現在,這實際也還是我寫作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You can't replace reading with other sources of information like videos, because you need to read in order to write well, and you need to write in order to think well.” — Paul Graham
有陣子我把寫作變成學習的目的,各種書籍都說,輸出可以讓思考更扎實,我覺得有點類似你教人家自己也學到更多,仍然 100% 贊成這種說法。可我走向一種極端,各種看過的書、學過的課等等,都會轉化成一篇滿滿的筆記,連男友都說讚、寫得真好,然後自己還開始大肆研究筆記軟體、知識管理系統、各種寫作技法工具等等。
但是好累,而且反倒覺得效果有限。
為此獲得的是整理的快感、筆記寫完的成就感,像是讀完一本書、劃掉一個代辦事項、捕捉到某種名詞知識的快感,卻不是真正理解一件事情的滿足感,或 INFJ 需要的智識上的滿足感(哇、這段是不是曝光太多了)。另外,寫出來的東西看似還可以,但因為這種整理的強迫症,讓內容免不了一些陳詞的說教觸感,過一陣子回去翻閱,老實說一點也無法共鳴。
並且,至今我仍對「學以致用」抱持一點疑問。一是學/用需要加以定義,二是有時候純粹的經驗性也是非常珍貴的,比如在一串描寫景色的文字中突如其來感受到的美,而非實際效用,畢竟可能一切都有用,不是嗎?那這些東西,跟虛構/非虛構寫作又如何關聯?(不過這裡又要擱置這個討論了,這件事也有趣。)

3.

詢問「為什麼」總是很困難的,而且深挖下去很容易陷入虛無。
現代的寫作,比起古時的紀錄普及或祭祀功能,似乎成為很本能性的思考輔助或想像觸角。隨著時代的發展,我們要讀的書數量不斷增加,要了解的內容累積的更深,才能讓我們真的寫出一篇「有什麼」的文章。但我們擁有的時間卻更零碎、注意力卻更分散(詳見 Johnathan Hari 的書 Stolen Focus,還在我的閱讀清單上,不過本書爭議也有一些就是了)。
於是這幾年我總在寫與不寫之中徘徊(現在也是),甚至記下了一篇「我為什麼怕寫作」的筆記,而全部的原因拆分下來,都是一些我不夠好、我不重要、我不聰明這樣的負面詞語。
從小我不是一個酷愛寫作的人,班上老師念優秀作文的時候也沒我的份。不過「好學生」如我,一直都能因「知道別人要什麼」而得高分,進一步被稱為「會讀書的人」。那種依樣畫葫蘆的結構性作文,或那種需要政治正確的,總能靠小聰明過關。
不過實情只有自己才知道——我沒什麼好寫的,也沒什麼創意,更沒什麼妙筆生花的文彩。冒牌者症候群很嚴重,人生也是一直被乖這個字綁住(意識到這件事已經七年過去,沒想到現在還是這樣,嘆)。

4.

上個月看到了這篇文章 Why Write ,了解有名的作者寫作的原因總是很有意思,激發各種腦內辯論,間或,我又把自己收集過的可能性拿出來把玩。
Susan Sontag 曾跟 John Berger 錄製的這個關於說故事 story-telling 的影片,討論了很多說故事時的想法,間接討論了諸如文字傳統與口說傳統、虛構與非虛構寫作等話題(很有趣)。不論意見如何分歧,對於他們兩人來說,寫作似乎是一個很自然的事情,假想文章的讀者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對我來說,這幾年寫作也逐漸成為了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不管是寫工作上使用的文件,或是洗澡想到什麼所記下的幾個關鍵字。大學時期我開始寫日記或隨便紀錄東西,開始深入頗析自己,進入很黑暗的深處。值得高興的是,雖然我走不出自己的泥淖與混沌,但在幾年的閱讀與筆記發展下,寫作開始有了親密感。
但這親密感卻是很私密的事情,我能確定,跟上述影片裡談的公共性、假想讀者都不一樣。即便他人也思考過一模一樣的事情,它在我腦中卻是一部分自我般的存在——我心裡就是隨時有一堆虛無飄渺的想法、一堆窒礙難行的思緒,總是在綁架我的實體,而只有在寫作(或打字)的時候可以誠實面對自己,這讓我感到心安。

5.

Daniel Kahneman 在一個 Podcast 裡提到過 Don’t let your ideas become your identity(後面被 Adam Grant 引述,我有點找不到原 Podcast 了)。這句話我一直奉為圭臬。
某天洗澡時(洗澡總能想到很多東西)突然發現,這是寫作使我心安的理由——它讓我能區分,什麼是我,什麼是我的想法。
每次我將什麼寫下來,就是在跟某部分的我告別,釋放那個綁架自己的部分。而我喜歡這個感覺。
我喜歡它們文字化後,終於能夠好好安放、面對它們的感覺。這是智識上理解或解決的滿足感,一種與自己達到某種程度和諧的平靜。儘管非常短暫。
於是我終於明白,比起為什麼寫,寫「什麼」更接近我真正要問的問題,也更容易靠近背後的混沌——更認識自己,然後成為自己。
話說回來,為什麼我總要自己交代一個「合格」的理由?如果只是因為有趣,難到不行嗎?

後記

August, 2022
記錄目前為止的想法。希望在寫與不寫之間循環的自己,某天再看到這篇文章時,可以自問一句 so what 然後 move on,當然,如果哪天對寫作又有新的抱負又有什麼關係呢,哈哈哈哈哈。
非常歡迎留言或加好友討論寫作的想法,或是文章中提到的任何話題!我會很高興能跟因緣際會下讀過此篇的人成為朋友,聊聊天。

  • 註1:Excerpt From Section 5, How to Take Smart Notes: One Simple Technique to Boost Writing, Learning and Thinking – for Students, Academics and Nonfiction Book Writer. Sönke Ahrens. This material may be protected by copyright.
“And truth is always a public matter. Everything within the university aims at some kind of publication. A written piece does not necessarily need to be accepted in 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to become public. In fact, the vast majority of what is written and discussed is not published in this narrow sense. [...] It is public because in the discussion, it does not matter anymore what the author meant, only what is there in writing. The moment the author can be removed from the scene, the written piece is a public claim on truth. The criteria for a convincing argument are always the same, regardless of who the author is or the status of the publisher: They have to be coherent and based on facts. Truth does not belong to anyone; it is the outcome of the scientific exchange of written ideas. This is why the presentation and the production of knowledge cannot be separated, b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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