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賦》第一部第三章(5)

「娘。」射月看到此處，忍不住大聲的喊了出來，就在此時紫宮絳雲鬆開了手，那片段的回憶也一併消失。

「娘，原來、原來真是爹害死妳的。」射月雙手掩面，忍不住大哭起來。在她的記憶中，淮湘一直是個溫柔的母親，沒想到最後竟被心愛的人拋棄，還心甘情願把最後的生命給了他。

「淮湘師姐本來有機會可以繼任神女的，可是她卻為了妳爹放棄了這個機會。唉，若是師姐愛上的是值得她託付之人那倒還好，可偏偏她愛上的是一名負心漢。」紫宮絳雲說到此處，也是熱淚盈框，聲音哽咽，這些往事雖隔數百年之久，但如今想來，宛如昔日，她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他們成親之後也的確過了一段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後來皇甫昊宸元竟然瘋狂沈迷於仙道，為了到仙霞派拜師，竟隱瞞師姐偷偷離家前往縹緲峰。師姐原以為他只是到外地經商，起初不以為意，直到產下了妳之後，才覺得不太對勁。當我們好不容易打探到他的下落，他已是仙霞派的弟子了，以後的事就如妳方才所見。」

「爹、爹，他怎麼能這樣對娘？這太不公平了，娘太可憐了。」射月激動的大喊著，原來她一直期盼的天倫夢，不過是一場遙不可及的鏡花水月罷了。

「我之後也曾去師姐寄養妳的人家找妳，本欲將妳帶回雲天撫養，誰知那戶人家卻舉家搬走。沒過多久，我也因觸犯宮規而被逐出雲天，那以後的事情，我也不甚清楚。妳的身份，我也是最近以占卜之法，才推算出來，加上同族之人彼此之間會有感應，找妳並不困難。」她一直對此感到自責，淮湘的託付她一直未曾做到，雖然這些年她也沒有少打探她的消息，總覺得此事自己未曾盡力。

「我的養父養母在我五歲那年就過世了，而那時師尊正好經過，就將我帶回去，傳我箭術。」射月說完，又抬頭望著她，方才那震驚的消息仍在她心中產生巨大的迴響，她喃喃自語道：「想不到，妳竟也是我的親人，我……我之前竟然還想殺妳。」射月覺得這一切宛如夢境，真叫人難以置信，前一刻想殺的人，竟然變成同族，還是娘親的師妹。

「我與師姐雖非親姊妹，卻同屬女媧族裔，如果妳願意的話，可以叫我一聲雲姨。」她走到射月身邊，憐愛地挽起她的手，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要殺她。

「雲姨，我現在應該怎麼做？我要怎麼面對爹？是他害死我娘親，我……我不能原諒他。」射月咬著嘴唇，緊蹙著雙眉，心頭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般，好痛好痛，父女才剛相見，難道下一刻就必須刀劍相向嗎？

射月心頭五味雜陳，她不知該當眼前這個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女人是親人，還是應該像其他人一樣將她當成仇敵。

一時之間，她迷惘了，她怨恨皇甫昊元那樣傷害她的母親，可是此時此刻，卻覺得她不管站在哪一方，都已掉落了這個精心設計的局。而這個局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她沒有半點選擇。她唯一能選擇的，就是繼續繼承箭神這個名號，做她原本就應該做的事。

她清楚的記得，在她的師父過世之前所說的話，他說：永遠不要相信魔，為了天下蒼生，一定要對他們趕盡殺絕。她雖然也曾想過，不論是人是魔都是一條性命，可是她無法忘記師父是怎麼死的。她的師父是被魔所傷，最後傷重不愈而亡，而她卻只能看著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撒手人寰，甚麼事也做不了。

雖然眼前這個女人，算是她半個族人，身上某處流著相同的血統，但是只要她存在這世上的一天，就永遠是一個威脅，就算她能為私情放她一馬，也不能要求天下蒼生與她一同冒這個險。

箭神之名，就是要斬妖除魔，毫不留情，既然她已繼承這個名號，就必須要遵守歷代箭神共同的使命。可是若真殺了紫宮絳雲，那她不就得背負著軾殺尊長的罪名，一時間她心裡充滿矛盾，卻也不知該如何做才好。

「我知道妳一時之間很難接受這件事，沒關係，我給妳點時間好好想想。如果妳仍然覺得想要為妳師尊報仇，就沖著我來吧，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不可波及魔城其他人。」她從射月眼中看出，她心中頗為掙扎與矛盾，畢竟殺師之仇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了，她也知道這麼做是強人所難。

「為什麼？雲姨妳要為了不相干的人做此犧牲，那魔君神藏就真有這麼好嗎？」射月不解，為何原本是雲天神女的她，竟然甘願嫁與魔君，留在魔城之中。

「神藏對於我並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是我的夫君。我與他之間的事，妳是不會明白的。」紫宮絳雲語重心長的閉上眼，在外人眼中她嫁與魔君是自甘墮落，可是在她心中卻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

「我明白了，雲姨和我娘一樣，為了愛都義無反顧。」射月以為她也是因為愛上神藏，才留在魔城之中。

「不，我和神藏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嫁與他只是為了報恩，我的心另有所屬。」她的眼神飄像很遠的地方，然而很快的又望向眼前的射月，微笑道：「不過，妳肯叫我一聲雲姨，我很高興，我想師姐在天之靈，見妳長那麼大，心中也一定非常欣慰吧。」紫宮絳雲握了她的手一下，又很快的鬆開。

「既然是這樣，那我想我也該離開了。不過這並不代表我願意就此放下殺師之仇，或許過兩天會來討回也說不定。」射月不想現在就做決定，她需要時間沈澱思緒。

「嗯，我瞭解的，無論妳做何決定我都不會怪妳。青靈，替我送客。」她朝射月點點頭，又隨即吩咐青靈送她出城。

「夫人，就這樣放她離開，萬一……」青靈有點擔心射月會想不開，突然跑來向魔城尋仇，那可就真是縱虎歸山，後患無窮了。

「若魔君怪罪，由我一人承擔，妳照我所言去做便可。」她搖搖手，示意青靈不必多慮。

「是。」青靈雖然滿腹疑惑，不過她既然這麼說，也只有聽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