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葉營由艾拉.維斯托弗與休.弗雷澤(Hugh McDonald Frazer, ? – 1836)的雷弗吉奧民兵、紐奧良灰人的餘部,以及其他的美國冒險者團隊,諸如阿拉巴馬紅色流浪者 (Alabama Red Rovers)、莫比爾灰人 (Mobile Grays)、肯塔基野馬 (Kentucky Mustangs)等,每支隊伍都有數十人槍,全營共編成6個連,營長是來自賓夕法尼亞州的班傑明.華勒斯(Benjamin C. Wallace, ? – 1836)。
紐奧良灰人分成兩個小隊,羅伯特.莫里斯擔任總指揮,湯瑪士.布利斯、威廉.庫克(William Gordon Cooke, 1808 – 1847)分別擔任隊長。攻克聖安東尼奧後,大部分的灰人跟著莫里斯與庫克參加馬塔莫羅斯遠征,布利斯則轉至休士頓麾下,但庫克在行動前也被休士頓說服而抽手,只有莫里斯跟隨葛蘭特,最終皆在甜水溪殞命。23位灰人留在聖安東尼奧,他們與阿拉莫一同殉城。
莫比爾灰人以阿拉巴馬州城市莫比爾得名,成軍於1835年底,成員30人,隊長為大衛.伯克(David Burke, 1809 – ?),他們德克薩斯人奪下在聖安東尼奧後才抵達。他們與紐奧良灰人一樣,一些人參加馬塔莫羅斯遠征,一些人留在阿拉莫(詹姆斯.邦安就是其中一人),大多數成員同樣加入范寧手下,但伯克在1836年2月因病辭職。
科雷托之戰 3月17日,派往前方查探的弗雷澤帶來金恩在雷弗吉奧大敗、瓦德和其餘民兵下落不明的消息,且聖安東尼奧方面也有大批墨西哥軍隊正往南移動,這才讓范寧下定決心撤離戈利亞德,但由於車輛不足,他們又花了一整天集中物資,到次日動身時,烏雷亞的先遣部隊已經來到戈利亞德附近,與民兵巡邏隊接觸,使得撤退行動從一開始就處於危險之中。
相較之下,烏雷亞在雷弗吉奧之戰後便確定了范寧的動向,他似乎不想放棄防禦完善的戈利亞德,但又沒把握擊退烏雷亞的部隊和聖塔安那的大軍;然而若是撤退,又有在開闊平地上接敵的危險,對人數與物資都遜於墨西哥方的范寧非常不利,因而顯得舉棋不定,這給了烏雷亞足夠的佈置時間。
19日清晨,范寧判斷墨西哥主力尚未抵達,便決定趁著早晨濃霧瀰漫的時刻躲開偵察部隊,離開戈利亞德。為了保存實力,范寧下令運走所有的物資,尤其不能讓槍砲落入墨西哥人手中,但由於車輛與馬匹不足,他們只得動用耕牛拖運大砲,食物與飲水也沒有準備足夠。
范寧的運氣還算不錯,烏雷亞直到中午11時才發現守軍撤退,連忙動身追趕;但范寧卻認為墨西哥軍隊行動遲緩,便讓疲累的牛隻到附近的小溪去吃草,民兵們則前去搶救不慎落入河裡的大砲,並維修損壞的車輛。雖然維斯托弗、杜瓦爾等人反對,認為應該放棄遺落的武器,至少先退到有掩護的樹林設防,但范寧基於圍攻聖安東尼奧的經驗,顯然低估了墨西哥軍隊的實力,甚至沒有派出足夠的後衛。
烏雷亞在戈利亞德周邊只有約500名前鋒部隊,但他的偵察騎兵一直緊跟著范寧不放,讓烏雷亞得以迅速得知對方的位置與兵力規模,他留下100名官兵防守戈利亞德,接應不斷趕來的援兵,其餘400人隨他追擊;一支騎兵隊則趕到前方,切斷范寧退入科雷托溪 (Coleto Creek)附近樹林的路線。
下午1時30分,范寧終於發現墨西哥軍隊逼近,前往科雷托樹林的道路也被切斷,他們只能就地展開防禦,並逐步向北側的佩爾迪多溪(Perdido Creek)方向移動,但他們卻陷入附近的低地,遭到墨西哥軍隊居高臨下的攻擊。
艾伯特.霍頓,在科雷托之戰中受命突圍,卻因此背上了臨陣脫逃的惡名,使他在參選共和國副總統時失利。
在范寧指揮下,三百餘位民兵們緊急構築胸牆,排成三層空心方陣,聖安東尼奧灰人與紅色流浪者擔任前隊,杜瓦爾的野馬和弗雷澤的雷弗吉奧民兵為後衛,左右兩翼分別由維斯托弗的戈利亞德民兵、莫比爾灰人防守,范寧親自在右翼坐鎮指揮,居中的輜重隊由阿貝.摩根(Abel Morgan, 1792 – 1873)的射手小隊防禦,每位民兵都分到3把槍,但沒有足夠的彈藥。在戰鬥開始前,范寧還派出了艾伯特.霍頓 (Albert Clinton Horton, 1798 – 1865)的騎手突圍,趕往最近的城鎮維多利亞尋求支援,希望能找到瓦德的人馬。
烏雷亞沒有放過這個絕佳機會,墨西哥軍隊迅速集結並發動攻擊,莫拉雷斯(Juan Morales, 1802 – 1847)的步槍連攻擊左翼,烏雷亞親率聖路易斯營(San Luis Battalion)與精銳擲彈兵攻擊右翼,薩拉斯上校(Mariano Salas)率領希梅內斯營(Jiménez Battalion)正面進擊;努涅斯上校(Gabriel Núñez)的龍騎兵則自後包抄,參戰官兵不超過500人,但他們擁有9門大砲,且後方還有援兵持續投入。
科雷托之戰,墨西哥軍隊圍攻困在窪地中央的德克薩斯民兵。
科雷托的戰鬥持續了一整天,墨西哥軍隊三次衝鋒都被民兵拚死擊退,民兵方面有7至10人戰死,包含范寧在內六十多人輕重傷,墨西哥方面的傷亡人數也和民兵相仿,但他們有源源不斷的增援加入,到晚間時已有千人,戰力更加懸殊。
晚間,墨西哥方派出散兵繼續騷擾,並不時吹響軍號佯裝攻擊,使得民兵無法安心休息。民兵方面士氣低落,他們不但用光了彈藥,也缺乏食物、飲水、柴薪和藥品,無法冷卻過熱的大砲,傷員情況也相當惡劣。前去求救的霍頓找不到瓦德的隊伍,其中一位信使還被墨西哥軍隊攔截,讓烏雷亞搶先出手,將瓦德等人釘在瓜達盧佩河下游地區;他們雖然能聽見科雷托戰場上的槍聲,卻根本愛莫能助。
范寧和幾位指揮官經過爭論,最終決定不放棄無法動彈的傷患,他們用車輛殘骸與牲畜死屍堆成障礙物,儘可能阻擋墨西哥軍隊的攻擊。次日早晨6時,墨西哥方面重新展開砲擊,民兵的簡陋防禦工事根本無法抗衡,范寧等人認為繼續抵抗已經無望,便決定要求光榮投降。
晚年的波爾蒂亞,他後來晉升為將軍,參加了墨西哥與法國之間的戰爭。
烏雷亞接受了范寧與查德威克、華勒斯三人聯名的降書,同意將放下武器的三百餘位民兵和傷患送回戈利亞德,並允許將他們遣送回美國,但他也向范寧等人坦言,降書的條款仍需聖塔安那的同意。投降的民兵被交給何塞.德.拉.波爾蒂亞中校 (José Nicolás de la Portilla, 1808 – 1873)負責看管,烏雷亞繼續率軍前進,佔領維多利亞、科帕諾等城鎮;他們在拉瓦卡灣(Lavaca Bay)附近追上了瓦德的殘部,瓦德得知范寧投降後,也在23日放下武器,與喬治亞營剩餘的民兵一同被送回戈利亞德。
在整場戰役中,德克薩斯方面不斷犯錯,先是分走了金恩與瓦德的兵力,又沒有及時撤出;范寧在戈利亞德游移不決,且低估對方的實力,錯過了撤退的最佳時機,使他們必須在不利的條件下迎戰。相較之下,烏雷亞的判斷大多正確,不但拖住了范寧的動作,也成功切斷范寧與瓦德的聯繫,進而摧毀了德克薩斯軍隊的主力。
Home! Sweet Home! 烏雷亞接受范寧等三百餘人投降後,認為茲事體大,沒有遵照聖塔安那的命令將他們就地處決,而是寫了封信為他們求情,但他似乎預料到聖塔安那不太可能大發慈悲,便匆匆離開戈利亞德。
人在聖安東尼奧的聖塔安那收到烏雷亞的報告後,反而質疑這位戰功彪炳的將軍有意抗命,連戰連勝的烏雷亞威望高漲,讓聖塔安那有些不是滋味,他除了拒絕烏雷亞的求情外,也直接下令給留守的波爾蒂亞中校,要他按照自己的命令行事。
除了科雷托戰場的三百餘人,以及瓦德的80人,還有一群來自田納西的志願者20日抵達科帕諾,這支隊伍由民兵首領威廉.米勒(William Parsons Miller, 1802 – 1862)所招募,稱「納什維爾營」(Nashville Battalion),共有75人,但他們剛下船就被墨西哥軍隊包圍,一彈未發就當了俘虜,使得被關押在反抗堡(河灣堡)的俘虜超過400人。
儘管當了俘虜,范寧等人依然認為烏雷亞會遵守投降協議,將他們驅逐出境送回美國,他還與霍金格中校一同去了科帕諾一趟,看到一艘號稱是要送他們回家的船「威廉與法蘭西絲」號(William and Frances),但那其實是米勒等人搭來的船。俘虜們聽到范寧帶來的消息後,還是高興的唱起了《甜蜜的家》(Home! Sweet Home!) ,希望可以儘快回到沒有戰火的家鄉,這天是3月26日。
《甜蜜的家》 為英國作曲家亨利.畢夏普(Henry Rowley Bishop, 1786 – 1855,中間),與美國詩人約翰.佩恩(John Howard Payne, 1791 – 1852,右側)於1823年為輕歌劇《米蘭少女》(The Maid of Milan / Clari) ,而合作的曲子。中文版本為《我的家庭真可愛》 ,大家一定都聽過。
就在俘虜們等待回家的同時,波爾蒂亞倒是非常為難,他剛接到聖塔安那的命令,但烏雷亞在離開前也叮囑他要善待俘虜,他猶豫了整整一個晚上,終於在早晨做出了決定。
27日是聖枝主日
[1] (Palm Sunday),早上,342名還能行走的俘虜被帶出反抗堡,他們分成三隊,瓦德和杜瓦爾的人往北邊移動,薛克福與維斯托弗的人往西南,剩餘的人則往東行進,他們被告知要前往馬塔莫羅斯、科帕諾,或是幫墨西哥軍隊收集資源、修復工事等,他們幾乎沒有任何疑慮,儘管沿途都有墨西哥士兵站崗。
離開戈利亞德不到一哩,三支隊伍都被攔下,緊接著槍聲響起,毫無防備的民兵成群倒下,沒有當場死亡的人隨後都被刺刀或棍棒殺害。范寧是最後一個被處決的人,他在死前提出了三個要求:將遺物還給他的家人、給他一場基督教葬禮,以及朝他的心臟開槍。這三個要求都沒有達到,在范寧見證了三百餘人的死亡後,一位墨西哥士兵向他的腦袋開了一槍,他的遺物被瓜分吞沒,遺體則和其於死者一同焚化後棄置野外。另外約有數十位傷重無法行動的民兵留在反抗堡,他們也沒有躲過厄運,約有四百人死於這場屠殺。
由安德魯.傑克遜.休士頓(Andrew Jackson Houston, 1854 – 1941,山姆.休士頓的兒子)所繪的《步向屠殺》(March to the Massacre) ,收藏於聖哈辛托歷史博物館。
只有少數人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霍金格以需要工人的名義帶走了26人,幾個人以醫師、工匠、翻譯等理由也被留下,其中包括薛克福(他後來成功脫逃);墨西哥軍官阿拉維斯上尉(Telesforo Alavez)的夫人芙蘭西塔 (Francita Alavez)也出面說服守軍不要追究從未與他們兵戎相見的米勒等人,他們只被送到馬塔莫羅斯關押;芙蘭西塔的事蹟由薛克福記錄下來,她也被譽為「戈利亞德的天使」 (Angel of Goliad)。此外還有一些墨西哥官兵、教士與居民中相救,又保住了幾人性命。
赫爾曼.厄倫貝格,他在獨立戰爭後回到德國,寫下了關於德克薩斯獨立的回憶錄《德克薩斯與她的革命》(Texas und Seine Revolution) ,這本書後來以《與米拉姆和范寧同行:一個德國男孩在德克薩斯革命》(With Milam and Fannin: Adventures of a German Boy in Texas' Revolution) 在美國出版。厄倫貝格後來重返美國,參與美墨戰爭、加茲登購地(Gadsden Purchase),並推動了亞歷桑納州的建立。
28個人在混亂中僥倖脫逃,威廉.杭特(William Lockhart Hunter, 1809 – 1886)中彈倒下,又挨了一記刺刀,但都沒傷到要害,他趁著墨西哥士兵不察而脫逃,躲進附近的牧場裡。紐奧良灰人赫爾曼.厄倫貝格(Herman Ehrenberg, 1816 – 1866)是來自普魯士的德裔移民,也是范寧與霍金格之間的翻譯,他在屠殺開始時摔進壕溝而逃過一劫,在荒野中流浪幾天後又被墨西哥士兵逮到,但他自稱是被戰火波及的普通居民,居然再次逃出生天,最後跟著墨西哥軍隊來到聖哈辛托。
大屠殺死者的遺骸直到三個月後才被重返此地的德克薩斯人安葬,並在戈利亞德、科雷托戰場與大屠殺的事發地豎立了紀念碑,鄰近的小鎮則以范寧的姓氏命名紀念。
戈利亞德大屠殺再一次震撼了德克薩斯,居民們對聖塔安那的看法也從狡詐、恐懼逐漸轉變為仇恨。這股氣氛也很快蔓延到美國、歐洲甚至墨西哥本土,國際輿論的風向開始轉變,但德克薩斯的獨立運動尚未迎來轉機。
左圖為戈利亞德戰役紀念碑,位於河灣堡南邊,范寧與大多數的死難者皆安葬於此。右圖為科雷托之戰紀念碑,位於戈利亞德以東約15公里處,一旁的村莊以范寧為名。
[1] 復活節的前一個周日,相傳耶穌在這一周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