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心存應有之義

大陣受到攻擊的那瞬間，帝琰就醒了。

醒來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凌天玥與凌天鵬都在草廬之內，心下放心不少。

傷勢雖然還沒有全好，但也差不多好了八成。

然後還沒走到小廳之內，帝琰就已經怒上心頭，因為他先是感受到周瑞雲正在繼續攻擊大陣，接著就聽他嘴下碎念，不斷說出一些很不乾淨的言詞。

什麼混帳玩意兒？！這是對凌天玥的羞辱！竟然有人敢一路追上門來這般羞辱他的天玥妹妹？！

待他見到怒火高張的凌天玥緊握著的拳頭，他就更加生氣了。

凌天玥看到走出來的帝琰面色陰冷，一言不發要朝外繼續走，她霍地站起身，制止道，『琰哥哥，不行！先讓我揍他！此人不配言劍！』

凌天鵬原本還緊抓著她，深怕妹子一個衝動到外頭揍人要吃虧，如今帝琰出關，凌天鵬頓時就放手了，實在是他也感覺自己拳頭都硬了。

『走，妳去問劍，用劍道碾碎他的信心，他要是敢用境界壓妳，我就壓死他。』帝琰知道凌天玥此番氣狠了，她想自己討公道，帝琰當然不會阻攔。

於是正在闖陣的周瑞雲發現前路突然暢通了，陣法已經消失，接著他見到凌天玥又走了出來，欣喜道，『天玥，妳想通了？』

『別喊，噁不噁心，說過了不想認識你。』凌天玥十分嫌惡地說，帝琰就在一旁，她感覺十分安心，終於不用再忍氣吞聲，誰想跟這噁心的東西客氣相待了？！

周瑞雲自然察覺凌天玥的態度變化，他面色沉了下來，『天玥，妳這樣的個性要吃虧的，幸好是遇到我，否則—』

『不想認識你，這五個字有哪一個你不懂？』帝琰打斷了周瑞雲的話。

周瑞雲此時才注意到站在凌天玥斜後方的帝琰，先是被他的俊美給驚豔到，而後發現此人竟然境界與他相當。

『你是不是覺得他們境界不如你，所以你就可以糾纏不休了？』帝琰冷冰冰說道。

還未曾等周瑞雲有時間反應，凌天玥已踏前一步，做了一個執劍禮。

『在下以劍向你問道，請指教。』凌天玥平靜下來，依足規矩要進行劍道切磋。

周瑞雲對此嗤之以鼻，金丹初期就敢挑戰他這個金丹巔峰？因此他輕蔑一笑，『天玥，我可是金丹巔峰境的劍修天驕，問劍無情，妳快收回此話，我不願意傷到妳。』

『天驕？你在一個天生劍心的劍修面前，敢說自己是劍修天驕？』帝琰冷笑，『接受她的問劍，以劍道交鋒，但你若使出劍道以外手段，我就視為挑釁，會直接出手。』

『當然如果你不敢接受問劍也無妨，可以選擇直接面對我。』

周瑞雲面色一變。

天生劍心？

其實帝琰站出來之後，周瑞雲心中已有些退意，但如今似乎是騎虎難下之勢，不接受問劍的話，就要與帝琰衝突，接受問劍的話，最後結果也很可能是跟帝琰衝突，而且有可能傷到凌天玥，那就跟他想追求美人的本意相違背，更別說現在知道凌天玥是天生劍心，那…她的劍道實力會有多強？

想到種種考量，周瑞雲面露猶豫之色。

帝琰突然間朗聲說道，『符元前輩，還有已經到場的劍山前輩，不知道是否願意在此為這場問劍做個公證？』

『呵呵，琰公子好厲害的感知，老朽這才剛到場呢。』符元長老的聲音傳來，隨後顯出在半空中的身形，又對著另一側空中說道，『如何？周長老是不是一起為後輩做個見證？』

另一道身影浮現，未曾正面回答符元長老，只是冷哼了一聲，望向周瑞雲，『瑞雲，問劍吧。』

『是，老祖。』周瑞雲恭敬稱是，原來這位周長老是周家的長輩。

他淡淡看了一眼凌天玥，又交代周瑞雲，『全力以赴。』

周瑞雲聽到這句，心中不禁咯噔一聲。

那周長老雖不苟言笑也似乎跟符元長老頗為針鋒相對，但此刻其實在心裡把這個不省心的後輩子孫罵死了，一回來就惹出這麼大的事情，那天玥姑娘是誰？不僅是天生劍心，符元長老觀其命數時都遭受反噬，直言此女有仙人之姿。

劍山把人請回來招待是為了結善緣，結果周瑞雲一來就把人給得罪死了，這得是多麼缺心眼兒？瞧那天玥姑娘猶有怒火，她身後兩位哥哥就沒一個臉色好看的，琰公子更是毫不遮掩身上的殺機，周長老都難以想像如果周瑞雲不問劍，直面這位琰公子，那會是什麼下場？他實在沒信心保證琰公子會看在劍山規矩不把人給廢了或殺了。

所以不問劍還能怎麼樣？

周長老心中雪亮著，因此他也只能虛張聲勢，表明一下自己站在後輩身後的立場，然後祈禱周瑞雲的下場不要太慘。

此時，周瑞雲已退出幾步，站在草廬外的一片空地，面色肅穆，對凌天玥還了一個劍禮，道了聲，『請。』

凌天玥身上頓時有諸多不同的劍意繚繞，且每一道劍意都圓滿無缺，意境飽滿，除了七情劍意之外，她連日來在劍山中領悟過的每一種劍意都逐一浮現。

這實在異常驚人。

劍修當然能夠掌握不只一種劍意，但大多只能學會某一類型與自己相契合的劍意，對於屬性不相合的劍意，通常極難生出感悟，而即便契合，要修煉到意境圓滿，也需要深刻的感悟與演化。

這也是為何凌天玥能領悟完整七座劍碑會引起這麼大轟動的原因之一，畢竟多數劍修能做到與一兩座劍碑生出感應，但能同時與三五座劍碑契合者便已極少，遑論對七座劍碑都高度契合。

似乎不管是什麼樣的劍意，對凌天玥來說都不成問題，這已經不是悟性奇高足以形容了。

凌天玥看似平靜，但其實她心氣非常不順，沿路不斷被言詞騷擾，她就算想要順心氣，可對方沒給她這個機會啊！嚴格說來這是她首次遭遇這種死纏爛打的事情，因為以前那些來騷擾她的人在有機會多加糾纏之前，她就能用拳頭教會他們做人的道理。

可這個姓周的傢伙，不過仗著境界高些，就能這樣揪著她不放了？就能這樣明目張膽欺到她頭上了？

周瑞雲的舉止，不僅讓凌天玥感到厭煩，也令她產生深刻的無力感，所以凌天玥更生氣了，她氣自己實力太弱小，而她一路上的忍耐，只是出於對局勢的判斷所選擇的當下應對方式，不代表她就真的忍下了這口氣，就算今天沒機會找回場子，凌天玥未來也會找到機會讓對方付出代價。

在凌天玥的眼中，周瑞雲噁心的一直喊她名字、或說了些什麼下流骯髒的話，充其量就是言語調戲，這本來可以不在意，當作沒聽見就是，只不過像這般不依不撓就實在太挑釁了，但即便如此，頂多也是設法把人教訓一頓給打發了就好。

真正令她不能接受的是此人恃強凌弱的行為，完全觸碰了凌天玥心中的底限。

所以凌天玥憤怒的說此人不配言劍，她覺得這簡直是對劍道的一種褻瀆。

凌天玥的內心有一種極為純粹的正義。

否則顏聿不會說她心有純善，否則她不會說出要把所有敢為惡的弱者都揍到懷疑人生的話，否則她不會走上以武為尊的強者之道。

有些事情可以忍，有些不能，因為有些事情如果放過了，道心不會通暢。

因此凌天玥打算認真的跟對方講講道理。

拳頭，就是道理。

這世間所有的道理，都能用拳頭來講。

故而此刻面對著凌天玥的周瑞雲，如臨大敵。

凌天玥不取劍，因為她是來講道理，不是來退敵的，若真的出劍，或許三招就能分出勝負，但若真是如此，又怎麼能讓對方好好的明白她想說的道理？

所以她純粹要以劍意攻神。

不是大言不慚自稱劍道天驕嗎？那就輪番感受一下劍山前輩留下的各種劍意，如果吃完這一輪劍意之後，意志還能不崩潰，那再來體驗一番七情劍意。

劍意無形，但劍意能夠傷人。

凌天玥劍指連彈，一道又一道劍意朝周瑞雲而去。

劍道交鋒，要化解劍意，可以用比對方更強的劍意對攻，或者自身劍韻強大到令劍意無法攻破，可惜周瑞雲兩者都沒有，他以本命劍去格檔劍意，只換來了被連番震盪至不斷發出嗡鳴的結局。

心神相連的本命劍受到莫大的打擊，周瑞雲還能好到那兒去？他只覺得內息翻騰，擋不下來的諸多劍意攻擊入體，在他身體中肆虐，痛苦難當。

『劍，乃是道。』

『你的劍心如此不堪，不存應有之義，焉能入道？』

聽到凌天玥以冰冷語氣說出的話語，周瑞雲頓時只感覺到自己劍心動搖，他與人問劍，一開頭就祭出本命劍，但對方迄今為止只是出了劍意，還是不帶重複的無數道劍意，就將他打擊到搖搖欲墜，他先前一直在對方面前自稱劍道天驕，結果長久以來的自信完全被打碎，令他真的生出了慚愧之感。

思及此，他嘔出一口心血，整個人又更加狼狽，精神委靡了幾分。

此時周長老出言道，『天玥姑娘請手下留情！』

周長老也很無奈，他再不阻止的話，周瑞雲的劍心就要因為被天玥姑娘的劍意全面輾壓而完全摧毀了，但問劍就是磨礪劍心，周瑞雲劍心不夠堅定穩固，本該自行承擔後果，但他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後輩子孫廢了。

凌天玥停下攻擊，卻沒有收斂劍意，朝上空的周長老望了一眼，冷淡道，『前輩有言，天玥自然會遵從，但天玥想說的話，希望前輩能確保這位道友都聽懂了。』

周長老覺得他現在冷汗都快冒出來了，不僅因為小姑娘言辭犀利，最重要是琰公子給人的壓力超級大啊！這兩個人是不是都太不正常了！

『唉，是周家疏於管教了，老朽定會妥善處理此事。』周長老最後輕嘆一聲，不得不服軟。

凌天玥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深深看了周長老一眼後，收起劍意。

帝琰也終於不再盯著周長老，他將視線移轉向周瑞雲，『若不是在這劍山之內，今日你必死。』

周瑞雲忍不住顫抖了兩下，隨即又聽到帝琰冰冷的聲音傳來，『既然僥倖活命就記取教訓吧，以後別再聽不懂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