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言情小說]鏡花沉香40-小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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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凌恆留宿卿芍苑。

坐在梳妝台前,我看著面前鏡中映出的自己怔怔地出了神。

隔著一面白石牆,一旁槐春苑的大門早已合上,想必這時候黃雪槐和凌承璿早已睡下;槐春苑旁的卿芍苑仍然燈火通明,想必他現在應該是和林意奷逗著他們的女兒吧?

「太太,您趕緊睡吧!大爺他...去卿芍苑了。」聽見尋書的聲音,不知為何一股怒意湧上心頭,我轉過頭,狠狠瞪向面前的她冷道:「尋柳和尋琴沒告訴過妳『多說多錯』嗎?」

「這…」聞言,尋書頓時被我嚇得跪到了地上,道:「太太恕罪!」

我冷冷看著面前這不過十二歲的女孩,罷了,別刁難她了。

「起來吧!」閉上眼,我輕聲嘆了口氣,道:「妳下去吧!」

尋書離開後,我將低包頭的頭飾拆下,一綹及腰長髮如柔亮的絲綢般輕輕落到肩上。起身換好了睡衣,坐上床沿。不知為何,明明早已過了十二點,此刻我卻一點睡意也無。雙手不自覺地再次撫上那平坦的小腹,我將頭靠在冰涼的牆面上,輕聲嘆了口氣。

孩子,你來得真不是時候。

薛葒梅昏迷了半個月後,終究是在三月初三的清晨時被侍女發現在床上斷了氣,僅留下了女兒凌筠初。

穿上那件繡著紅梅的黑色方領旗袍,站在紅梅苑前,我看著面前人去樓空的屋子,輕聲嘆了一口氣。

「太太,走吧!『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您莫再傷神了。」尋柳的語音剛落,一股若有若無的疼痛頓時傳入了小腹中,閉了閉眼,右手不自覺地撫著腹部。

見我似乎不大對,她又問道:「太太,您還好嗎?」

我搖了搖頭,道:「走吧!」語落,轉過身子,我欲往合歡苑的方向離去,卻被一陣尖銳的叫聲逼得停下了腳步:「這不是太太嗎?」

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將身子轉了回來,卻見林意奷的身旁出現了另一個月色的身影,只好逼著自己露出端莊的笑容,道:「原來大爺和三姨太也在這裡,彤安一時沒注意,還請大爺別怪罪。」

牽著林意奷的凌恆突然鬆開了她的手,幾步上前,盯著我的眸子低聲問道:「今日的藥可喝了?」

聞言,我啞然一笑,道:「大爺放心,彤安日日都會按時喝藥。」

每次喝下王德開的安胎藥,續斷和桑寄生的苦味便會侵襲我的味覺,若不是還加了兩味菟絲子和阿膠,只怕我這兩個月必定是喝一碗吐一碗。

一身妃色的V領旗袍,林意奷牽著一旁穿著粉色唐裝的凌筠春,用那雙桀驁不馴的目光看著我笑道:「來,春兒,見過妳大娘。」

「筠春見過大娘。」軟糯的聲音,凌筠春綁著兩條小馬尾,睜著那雙與凌恆極為相像的狐狸眼,小小的身子做出了不大完美的行禮姿勢,看著十分可愛。

見她如此,我微微一笑,道:「筠春快起來,大娘如今有了身孕,就不蹲下來和妳玩了。」

聞言,林意奷的眸子閃過一絲不甘,笑道:「春兒,別擾著妳大娘了,快過來吧!」

「姨娘!」見凌筠春開心地朝著林意奷的方向跑去,我冷冷笑了一聲,朝著一旁默默不語的凌恆笑道:「大爺,彤安的肚子有些疼,就不陪大爺了,先行告退。」

刻意說出身子不適的話語,凌恆的臉色果然變了些,微微蹙起了一雙劍眉,問道:「肚子疼?怎麼了?」

「不知為何有些疼,不礙事的。大爺趕緊陪著三姨太和孩子吧!」我故意說出如此大方的話,若凌恆對我還有那麼一丁點兒的良心的話,是不會放我一個人自己回去的。

果然,他突然伸出了手,逕自牽起了我拿著手絹的素手,道:「我陪妳回去吧!」

聞言,我輕輕一笑,計畫成功了。

舉步一走,突然劇烈的疼痛再次襲擊腹部,一不小心坐到了地上。

「彤安!」凌恆一驚,突然伸出了手將我摟在懷中,問道:「怎麼了?可是更痛了?」

疼痛逐漸消散,我輕輕喘了一口氣,搖頭道:「不知為何剛才突然好疼。」

「我帶妳回去吧!」語落,他猛然將我抱起,隨後舉步往合歡苑的方向大步流星離去。

「見過大爺、見…見過太太。」沿路上的丫頭長工原本正悠哉地坐著該做的工作,一看見凌恆抱著我的畫面,全都只是愣得呆站在原地。

「妳瞧吧!我就說大爺心理一定有大太太妳還不信!」聽見身後傳來丫頭的聲音,突然感覺到雙頰似乎熱了些,我不自覺地將臉埋到了他的懷中。

回到合歡苑,正在掃地的尋琴和尋書一驚,才正準備行禮,凌恆已抱著我筆直地走向寢房。

腹部的疼痛早已削減許多,我看著他微微蹙眉的模樣,不禁感到幾分恐懼。

即使當初懷孕是場意外,不過既然懷上了,我自是不願讓她離開我的身邊,難道她連這最後的三個月都不願與我相處了嗎?

「怎麼回事?不是說還能保三個月嗎?」凌恆坐在床沿,一雙冷淡的狐狸眼狠狠地盯著面前的王德。

王德將頭往我的脈搏處靠近了些,彷彿是要直接用耳朵聽診似地。隨後,他放下了手,道:「大爺,有些奇怪,太太的身體狀況已比一個月前好了許多,照理來說這胎氣一定是比從前更加穩固,只怕…」

這麼說來,我的身子是沒有問題的?

「既然沒有問題,怎麼還會如此呢?」聽見我的問題,王德微微一愣,回道:「據上回太太懷孕的經驗,我敢問太太,這兩個月您害喜的狀況如何?」

聞言,我猛然一怔,道:「剛懷上時吐得有些厲害,可最近…已經有兩個禮拜沒有害喜了。」

從前懷承竹和筠歡的時候,我可是日日吐得厲害,怎麼這次懷孕居然幾乎沒有發生過害喜的狀況。難道…

我臉色一白,問道:「大夫可否再診脈一次,看看孩子是否…」不可能,孩子一定還在,一定是我多慮了。

王德微微一愣,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道:「太太…請節哀。」

孩子又沒了,是嗎?

「咚」的一聲,我將頭靠在枕頭上,耳朵嗡嗡嗡地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擾得我耳朵有些發疼。

當我回過神時,竟然一日又過了。外頭的陽光早已被橘紅色的夕陽取代,身上的旗袍也被換成了睡衣,凌恆靠在床沿閉目養神,原來他就這樣安靜地坐在床沿,陪著我度過了整個下午。

「大爺。」尋書不知何時從外頭走了進來,道:「按照大爺的吩咐,尋書已熬好了豬肝紅棗羹,眼下還放在廚房,可要送來寢房?」

聞言,凌恆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道:「拿進來吧!」

看著尋書端著一碗羹湯,放上小茶几後自行離去,我眨了眨眼,無動於衷。

「彤安?」他的聲音突然流動著滿滿的擔心,心臟頓時又多跳了好幾下。

我將目光直直看向坐在一旁的他,那雙勾人狐狸眼多了幾分疲倦,即便依然清冷,卻令人不禁感到一絲心疼。

「妳穿著黑色的衣服,所以血流到了衣服上也沒人發現。」他像是在碰著陶瓷娃娃似地撫著我的臉,兩雙眼睛相互對視了許久,他微微啟唇,道:「起來吃東西吧!心裡難受,身子還是要顧的。」

想起孩子,忽然鼻頭一酸,閉著雙眼,讓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到枕頭上。

他突然轉過身來,將額頭輕輕靠在我的額上,呢喃道:「對不起…」說著說著,一滴溫熱的淚水就這樣滴到了我的臉上。

與他認識將近二十年,這是我第一看見他哭。

原來,他也會哭。

輕嘆了一口氣,他緩緩起身,我順勢將頭轉向內側,道:「彤安不餓,大爺若餓了就先傳膳吧!」

他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道:「眼下筠初在朝暉苑,要不…」

像過繼凌承燁到林意奷名下那樣把凌筠初過繼給我嗎?

我打斷了他的話,道:「彤安照顧竹兒和歡兒就夠了。筠初…不如就讓二姨太撫養吧!」

「…」他沉默了許久才回了一聲「好」。

整個寢房的空氣壓抑得讓人窒息。

他將我眼角邊的淚擦去後,道:「王德說妳失血過多,這豬肝紅棗羹有補血的效果,趕緊喝了吧!別放涼了。」

「彤安知道了。」避開他的眼神,我自顧自地道:「時間不早了,眼下槐春苑和卿芍苑的廚房應該已經備好膳食了,大爺趕緊去吃些東西吧!」

撫著我頭髮的手微頓,他輕嘆了一口氣後將手縮了回去,起身道:「妳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凌恆離去後,我獨自躺在軟床上,輕輕撫著小腹,默默不語,這是我第二個死去的孩子了。

翌日,我被窗外柔和的陽光曬得有些熱,張開雙眼,周圍一片寂靜。

「太太您醒啦!昨日尋書熬的紅棗羹您一口都沒動,剛才尋琴已經又熱過了,趕緊吃了吧!」尋柳手中捧著一杯水坐到了床沿,道:「大夫說了,雖然孩子沒保住,這月子還是得做的。太太先漱漱口吧!」

漱口後,手持湯匙,她將羹湯舀起了一口,端到我面前,道:「太太趕緊喝些吧!這尋書的年紀雖小,手藝卻是挺好的。」

從昨日下午就沒有吃東西的我看著面前的紅棗羹,頓時肚子也有些餓了,張開嘴,將湯喝了下去。

一邊舀湯,尋柳一邊自顧自地道:「尋琴說,昨夜唐欽可是到深夜才回屋子裡,看起來筋疲力竭地,倒頭就睡呢!」

「哦?」飲下一口羹湯後,我問道:「什麼事讓他累得如此?」

尋柳無奈地露出一抹笑容,道:「唐欽說呀!昨夜大爺約了柏三爺上了雲煙樓喝得醉醺醺的,可是到三經半夜才回來呢!聽說眼下大爺剛醒,在衍慶苑裡鬧頭疼呢!」

聞言,我搖了搖頭。明知自己酒量差得可憐,他又何必把自己喝得這樣爛醉如泥?

醒酒湯嗎?在凌府裡,洛神花是不能再用了。

喝著羹湯,我抬起頭朝著尋柳謹慎地道:「告訴唐欽,準備些葛根花,再加些蜂蜜讓大爺喝下,二到三個小時內,大爺的頭痛能好些了。」

「太太…」見我如此,尋柳有些愣住,隨後只是小心地低聲問著:「其實…太太的心裡還是有大爺吧?」

「…」聽見尋柳的疑惑,我只是閉著眼靠在牆上,嘆道:「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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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筆寫下,阿勃勒逝去的青春 自守獨立之美,珍惜內心的安寧🧸 民國作品:《鏡花沉香》(宅鬥)《流光絮影》《姨娘請住手!》(GL) 現代作品:《竹馬刑警的青梅老婆》《玫瑰眼裡的向日葵》(GL) 玄幻愛情:《小狐仙打工去!》 恐怖短文集:《月夜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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