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宗的大師姊傻眼了。
她的一眾師弟師妹也傻眼了。
怎麼叫陣才叫到一半,一個師弟就先被拿下了?一眨眼就要死了?
那大師姊帶著一群師弟師妹出來,怎麼可能不明白有護道者相隨,她正想繼續回應帝琰,說他們的倚仗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元嬰大能,識相的話就快點投降云云。
但她現在…有點膽落,內心充滿對自己的懷疑,都這樣了還沒人出手,真…真的有護道者嗎?
殊不知,那所謂的元嬰大能,此刻不只跟他們一樣傻眼,還有些冷汗直流。
舒麗原本是個散修,以刀入道,也是個霸道的兇人,但初入元嬰境時,她闖蕩秘境不慎受到算計,留下難以痊癒的暗傷,後來依附於綠宗,以徹底治療傷勢為代價,成了綠宗的護道長老。
傷勢痊癒後,她停滯已久的修為也開始鬆動,如今已邁入元嬰中期後段。
卻想不到,在這藥谷之中竟然遇到妖孽人物了。
那女子劍修,很兇,劍意飽滿無缺,只出了劍意就把跟她境界相當的對手完虐。
但再兇也就是如此了,即便是個劍意完美的劍修,也不過區區金丹中期,她還不至於拿不下來,就算劍意瞬發即至,但她的刀意可一點也不慢,擋住那女子攻擊不過舉手之勞。
可是她沒有出手。
她沒有出手並不是不想出手,而是…不能出手。
因為一股殺機鎖定了她。
那個金丹巔峰,同樣好看到不行的俊美男子,令她背脊竄上涼意,來自多年歷練所養成的危機意識,使她瞬間進入最高的警戒狀態。
所以她眼睜睜的看著,她第一時間並沒有動。
但她不能再繼續眼睜睜看著,若真死了一個天驕丹修,她是要負責的。
於是舒麗現身,那是個身材嬌小的亮麗女子,有一種豪爽的風情,總覺得她很適合意氣風發的策馬馳騁於大漠之中,風沙也掩映不住她那種英姿颯颯的霸氣。
『道友,得饒人處且饒人,今日就此作罷如何?』舒麗未曾托大,謹慎地開始交涉。
可惜她有心化解,那群涉世未深的丹修子弟們卻淨是給她扯後腿。
大師姊都還沒說話,小師妹就開口了,聲音尖銳,『舒長老,怎麼能就此作罷?他們敢這麼放肆,根本就是目中無人,絕對要拿下他們,好好教他們做人!』那小師妹喜歡被拖到帝琰身前的小師兄,雖然她方才也看帝琰看到入迷,可還算有自知之明,心裡雪亮著,知道這種謫仙般人物太遙遠,不如身邊的小師兄比較實際一點。
誰知道幾個呼吸間,愛慕的師兄已經陷入險境,宗門的元嬰長老雖然及時出現,卻說著要放過罪魁禍首的話語,這怎麼可以!?
舒麗無言。
大師姊無言。
大師姊不笨,她覺得有些不對勁,舒長老是實戰經驗非常豐富的元嬰大能,她會這樣反應絕對是有原因的。
可是大師姊沒想到小師妹這時候不合時宜的上演了一段撒潑。
舒麗也沒想到。
然後帝琰就笑了,很沒溫度的一抹微笑,『舒長老,妳的小朋友們不想作罷呢!』
舒麗心中一緊,罩在斗篷之下持刀的手忍不住用力握了一握。
帝琰瞥了一眼,像是看穿了她隱藏在斗篷下的動作,淡淡說,『妳不出手,我就不會出手。』
『小朋友不懂事,多有冒犯,道友你見諒,不如將宋卿放回來,我保證馬上帶著他們退走,不再干預道友的事情。』
舒麗很忌憚,不敢輕舉妄動,繼續嘗試交涉,但帝琰搖了搖頭,她臉色難看了起來。
『他必須死。』帝琰冷冷地說,『道友也不是第一天出來闖蕩了,應該很清楚,有些錯誤是不能犯的,不管是不是小朋友,既然已經犯了錯,就要承受後果,付出應有的代價。』
『舒長老—』歇斯底里的小師妹叫了一聲,大師姊眼明手快的立刻去摀住了她的嘴,其他人這時候再遲鈍也能看出不對勁了。
『沒有迴旋餘地嗎?只是一點小衝突,道友未免太過霸道。』舒麗握緊了刀,手心竟然在微微冒汗,這個金丹巔峰給她的威脅感實在太大。
『舒長老,難道看不出來我這已經是讓步在講理了,對我而言,冒犯了不該冒犯之人,唯有死罪。別跟我說妳沒見過有人因為更小的事情而死,如果妳不能接受也行,那就用實力來主張妳的道理吧,但妳要知道,勝不了我的話,妳今天也會死。』帝琰的聲音平靜,眼神深處有著睥睨天下的傲然之意。
舒麗十分掙扎,她修行至今也不容易啊!誰不惜命?更不可能為了個小兔崽子去賭命。對,賭命,因為她沒把握勝過眼前這個金丹巔峰,境界真的不能代表什麼,誰不知道有太多手段可以讓人越境殺敵?所以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而直覺正在瘋狂的警告她,出手的話,真的會死的。
最後舒麗有些艱難的開口,『道友,我可以帶著其他人退去,但能否告知名號?我綠宗還是需要一個交代的。』
帝琰冷笑一聲,『綠宗沒有資格向我要交代。』
舒麗沒轍了,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只是幽幽嘆了一口氣,『走吧。』她知道今天惹上不簡單的人物,再不走恐怕走不了。
凌天鵬與凌天玥一直旁觀著,他們第一次看見帝琰這般強硬霸道的姿態,目睹著那元嬰境女子的舉止應對,眼前發生的一幕,讓他們都深深地被觸動,真正明白了帝琰述說的拳頭之道,不再只是想法上的理解,而是親身體驗,整個身心都徹底的明白。
尤其是凌天鵬,他感覺世界觀已經完全顛覆,他似乎正一腳踏入了一個新的道途。
凌天玥則是再次堅定了道心,帝琰親自驗證了她所相信的道理俱是真實不虛!她心頭有些沉悶壓抑的東西轟然瓦解,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自在快活。
相比於凌家兄妹此時的念頭通達,如今綠宗的一眾弟子們,心理活動可複雜糾結了。
舒麗想帶著剩下的十三人退走,無奈不是所有人都甘願配合,她正苦惱要怎麼處理,又聽那煞星冷不防說了句風涼話。
『舒長老,妳的好意,看來不是所有人都領情啊,妳何苦吃力不討好?小朋友們也該長大了,自己做的選擇要自己承擔,妳何不乾脆放手?』
此言一出,那些不情願離開的人頓時更鬧騰了,他們覺得明明有人多的優勢,卻在自家地盤被攆走實在太過恥辱,而且對方還要殺了宋師弟,這怎麼可以?!有些人甚至指責起了舒長老膽小怕事,直言回去一定要告上一狀。
舒麗覺得很煩,撿回一條命還不走,還在拼命想留下來繼續作死,她真的一度想放棄,讓他們留下來死一死算了,可終究還是一份責任感讓她忍住了衝動,繼續苦口婆心。
可惜帝琰適時的再幫她添了把火,讓她想滅的火又燒得更旺盛,終於再也阻止不了火勢燎原。
『舒長老,別再勸了,看在妳還算明事理,我的承諾依舊有效,妳不出手,我就不會出手,妳那邊還不想走的小朋友不如永遠別走了,想爭一口氣可以過來跟他們爭。』帝琰伸手指了指凌天鵬與凌天玥。
一時間群情沸騰,十三人裡面竟然有八個都往外衝。
剩下來以大師姊為首的五個人,都是一臉惶恐的瞅著舒長老。
『別怕,你們不要妄動,那公子是個言而有信的。』舒麗無奈了,深深嘆了口氣,又繼續道,『明月,我今日就只保的住你們五個了,妳回去可要幫著我一起解釋清楚整個事情經過。』
『長老,那青衣公子真有妳說的那麼厲害?』大師姊明月是相信舒麗的判斷,但依舊覺得很不可置信。
舒麗嚴肅的點點頭,『對,他要是出手的話,我勝不勝得過還很難說,但你們就一個都活不成了。』
大師姊沉默了,沒再繼續多說什麼,也不需要再多說什麼,因為不遠處那邊的戰鬥已經分出結果,而戰鬥結果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美麗的女子只是出了三劍,三個金丹巔峰的師弟師妹就死了。
至於另外五位師弟,一出手就以自身最猛烈的靈火對敵,向那修為只是築基巔峰的俊朗青年圍攻,但他們從頭至尾沒有成功把人包圍起來,也沒有成功把火攻擊到對方身上,因為對方也跑開了…
那青年速度飛快的遠遠退開,然後,他取出了一把弓…通體赤金色的寶弓。
落日弓,帝琰煉製的極品法寶,引動弓弦則靈箭自生。
凌天鵬取出弓,手指搭在弦上,感受著玄妙的氣機開始流動,雖然仍在不斷移動著,但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彷彿像是一切都在預判之中,準確閃避五名丹修發出的火焰術法。
那五名金丹境原本想像瞬間可以將這小小築基巔峰燒成灰燼,結果竟然到現在都還沒碰到對方一片衣角,心氣開始浮動,一個一個都煩躁起來。
心不靜了,就有破綻,凌天鵬張弓,拉弦,弦上立即凝聚出一支靈箭。
放弦,箭如流星,一名綠宗弟子倒下。
凌天鵬放了三箭,剩下的兩名綠宗弟子就戰意潰散,哭著投降了。
大師姊覺得這一幕真是慘不忍睹,但心裡卻也想著,這兩個師弟僥倖活著回來,大難不死,想必以後處事就會更成熟些。
但事實證明世間之事不是如她所想的這般簡單。
師弟沒有僥倖活著回來。
凌天鵬是停手了,可凌天玥沒有。
『想殺人,就要承受失敗被殺的後果。』凌天玥表情冷漠,沒有半絲憐憫,剛才這些人是奔著殺死她哥哥的意圖去的,難道失敗了求饒就可以被放過嗎?
弱者,可欺。
弱者,沒有講道理的資格。
弱者,不自量力欺到了強者頭上,自然也沒有投降的權利。
如果哥哥是弱者,今天死的就會是他,但哥哥是強者,所以弱者要付出代價。
琰哥哥說的才是對的,做出了選擇,就要承擔選擇的後果。
強者,才有決定權。
實力,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就是這世間最真實不虛之物。
她的道,一直都是如此,拳頭之道,她會堅定地走下去,她一定要成為絕對的強者,成為任何人都不能欺壓的強者。
凌天鵬其實也沒有心軟,只是猶豫了一下,誰知道他妹妹動作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