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26|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20211124《徵婚啟事》

生無悔,死無懼,不需經濟基礎,對離異無挫折感,願先友後婚,非介紹所,非誠勿試。
  在報紙上刊登徵婚啟事,不管在過去還是現在看來,都是少見的舉動。再者,會從報紙上的徵婚啟事來徵婚的人,想必都是在現實生活中已別無他法,只好由這則什麼資訊都沒提供的啟事尋找一絲希望。片中一個個徵婚者也證實了我的預測,除了幾個意圖不對(銷售員、皮條客)的人外,其他人在與杜家珍交談的過程中都顯現出一些不易被喜愛的特質。舉凡大嚼檳榔、媽寶(還不只一個,真可怕⋯⋯)、守財奴等;而有趣的是,他們大部分的人都會說:「只要你願意嫁給我,這些我都可以改。」對結婚一事的慾望之強烈,不只滿口答應能改掉這些習慣,更在交談幾句後就說出:「我覺得你很好,那我們要不要就結婚?」起初覺得倉促又詭異,飢不擇食的發言好像代表只要女人就行,其實讓我渾身不自在,但再細想,這些人為何如此迫切希望結婚?回到一開始對這些徵婚者的預想:因為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已別無他法,也呼應到小說的敘述主題——邊緣人物在社會體制內的互動。
今天有一個男人問我說:小姐你是不是在報復?我有嗎?他說:『你跟我見面,好像就只是為了來嫌棄我。』
  在螢幕前偷窺一場場徵婚實境秀的我,很長跟著家珍一起露出尷尬且不知如何反應的笑容,也會像她一樣對徵婚者提出不少質疑。不知不覺中,我好像也成了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吳小姐,在每一次的交談中批判對方。直到這個畫外音出現,我才驚覺:沒錯,正是如此。家珍以舊情人為標準審視每個對象,每看一個人,她就越空虛。她不像來徵婚,反而像來檢討別人。而這些男人(還有一個女同志)與舊情人的落差讓她陷入更大的痛苦之中,每次她打電話的獨白都聽得出她對自己這種行為的厭惡,可她卻也無計可施。她在廁所蜷縮,在性愛後的痛哭失聲,都代表她的寂寞與無所適從。
  家珍的困境讓我想到《一一》其中一段,NJ說:「人不可能讓另外一個人,去教他怎麼活下去,怎麼過日子,那是很悲哀的你知道嗎?但是這個人又偏偏是我最愛、最愛的人。」雖然家珍最愛的人已經死亡,但教她過生活的是她最愛的人的妻子,這豈不是更加悲哀?最後那通電話我竟然也跟著家珍一起哭了,不知是因為對噩耗的震驚,還是因為緊抓的希望從頭到尾只是幻象,也可能是對未來完全失去方向。她的恐懼是人人都可能有的恐懼,無法確立自己的生活、行為、存在的意義。
  其實,我覺得家珍的狀況更像Bojack Horseman馬男波傑克,除了像主角Bojack之外,也像另一個角色Diane,他們都抱持對未來的無所適從、對感情的不信任。他們可以組成寂寞芳心俱樂部,都困在自己的迴圈裡,泅泳不停。
杜家珍,眼科醫師,一九六九年生。
  最後杜家珍被盲人揭穿身分,眼科醫師在盲人面前說謊,看得見的人反而看不見自己,偷窺者反被偷窺的感覺,掀開杜家珍不想面對的自己。講到眼盲心盲,不免俗的要提到《小王子》——「真正重要的東西,不是用眼睛可以看得見的。」也又再讓我想到希臘悲劇《Oedipus》,伊底帕斯王雙眼清明,卻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反而需要靠著雙眼全盲的先知發現事實。正如杜家珍,自己是眼科醫生,甚至還醫治過這位盲人,卻得要靠他點醒,把自己拉回現實,從「吳小姐」做回「杜家珍」。
  家珍最後也被以字卡方式介紹了姓名、職業,年齡,就像前面所有的徵婚者一樣。我認為字卡有以下兩種詮釋。一是標籤化,透過字卡裡的資料,能對這個人有初步的認識外,還會依據其的年齡與職業產生想法,如刻板印象,我們便會依此對人進行分類,為他們貼上標籤。二是家珍也成了被我們偷窺的其中一人了,那些被上字卡的人都被我們跟家珍一起窺探,現在她自己有了字卡,便代表她從偷窺者轉為被偷窺者,觀眾在最後開始依照字卡和前面劇情,審視「杜家珍」這個人。
  在盲人戳破家珍時,我感覺自己也被點醒了。意識到自己正在一層螢幕後「偷窺」,現在自己反而成了被審視的對象。盲人除了諷刺家珍的行為,也順便諷刺了我們觀看這部電影的行為本身,觀看這部電影就是在窺看這些人的生命。
  查了一些影評看到不少人批評劉若英的演技,說她說話結結巴巴,表情尷尬。但面對這些徵婚者——對她而言如不速之客——她除了硬扯出一抹微笑,還能做什麼呢?面對冒犯或奇怪的問題,她自然說不出話來。唯有面對老師,還有打電話時她才展現其他的情緒。皺眉深思、專注凝視、痛苦呻吟、崩潰大哭⋯⋯這些都是杜家珍;而尷尬笑容跟斷斷續續的語句,屬於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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