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湘!」控制不住音量大叫出聲,來不及踏進凝香樓,我就看見始料未及的一幕。
「夫人!夫人!」旁邊的僕佣七手八腳扶住綺湘癱軟的身子,那張臉色之蒼白,也是我前所未見。
「還愣著幹嘛,不快把夫人送進房裡!」蘿依衝上前去,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其他人還呆著幹嘛?趕緊去叫大夫呀!」
煞時間整個大廳亂成一團,有人忙著爭論哪個大夫比較好;有人忙著將綺湘抬進房裡。
等到所有人各自散去,只剩下信差和我與拉德夫面面相覷。
「請問,城主要你帶回什麼消息?」
「城主分附帶回來的是口信。」這名信差臉上有著掩不住的風霜,看來是日夜不停趕回來的。「昨天深夜裡提前抵達貝塔沙羅的部分聯軍傳回消息,說那兒已經燒成一塊白地,到處都是硝煙留下來的痕跡。」
像是一把手緊緊勒住我的心口,呼吸都像是要停止了。「有人生還嗎?」
信差搖搖頭。「目前為止都沒有見到生還者,但城主說,或許他們都已經先行遷移至安全的地方了,是以還得等以日遙為主力的聯軍抵達之後徹底搜查才能確定。請您先別太擔心。」
昨天的快報那麼突然,祈月她們來得及逃走嗎?……我忍不住在心裡這麼問。想必,綺湘也想到相同的問句吧?「就這些嗎?」
「是的。」
「謝謝你。」笑不出來,我隨手抽出幾張銀票,看也不看就把錢塞進信差手裡。「謝謝。」
「憑箏。」拉德夫攬住我的肩膀,一臉憂慮。「不要太擔心。」
「我知道……我只是……反應不過來。」胸口很沉重,這擔心太過巨大了。「你先回去好了,我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
「妳確定自己可以嗎?」他很不放心。
「我可以……」短短的一句話,我又失神了。「……你先回去吧。」
再也聽不進去他又說了什麼,我轉身,拖著虛浮的腳步慢慢走回房。
日上三竿,燦金色的陽光落在走道上,疲累加上壓力讓我感覺有種不真實的緊繃感。
這輩子第一次,我想跪下來朝未知的大能祈禱,我想請祂保佑祈月,因為她是我在這個世界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她絕對不能有事。
回到房裡,我像是呼出最後一點忍耐,癱軟於地,眼淚不斷落下來。
能祈求誰呢?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我能向誰禱告?我茫然了。
無論是誰,都請守護身在北方的祈月,她是我重要的朋友,請守護她,請讓她一切平安……莫名的,我突然抬起頭,眼角一滴愕然的淚緩緩滑落。
視線所及,我的悅華琴,依舊靜靜躺在靠窗的琴桌上,以同樣靜默的姿態承受日光。
說不清自己是被怎樣的慌亂給抓住,我雙手撐地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跑過去,然後整個定住。
我的悅華琴,她有著比任何一把琴都還耀眼明亮的色澤,琴身是淡淡的紫色,上面有綠藤纏繞,灑血成花……但現在什麼都沒了。
褪去一切鮮豔的色彩,我的琴彷若一夕之間過了千年,花凋了藤枯了,腐朽了一切。
「亡國了……」將十指輕輕放在悅華琴上,她脆弱的像是我加重一點力道就會分解成碎片塵煙。「梭耳王朝,九九七年孟春……」
這時候我才想起來,今天,正好是二月一日。
(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