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21|閱讀時間 ‧ 約 38 分鐘

《我靠惡毒成爲六界黑月光》四、或許哥哥比鬼還恐怖

    殷杳杳聞言,斂眸思忖幾息,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把額前的枝條推開了些。
    手上被刺得對穿的血洞還在流血,她卻感覺不到痛似的,啞着嗓子客客氣氣問:「你就是修戾大人?」
    修戾語氣有點得意洋洋的:「正是,我就是魔族十二大靈之一的修戾大人!你知道我?」
    殷杳杳還拖着斷腿呢,站不起身,只能仰臉看着修戾生了綠芽的枝幹,笑道:「修戾大人,我聽我哥哥提起過您。」
    修戾的本體是棵梧桐樹,雖然只有一點點嫩芽,但開心的時候,枝幹還是會來回擺動,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他問道:「是嗎?怎麼說的?一定是誇本大人的吧。」
    殷杳杳按了按手指上的傷口,裝模作樣地用略有些疑惑的語氣道:「嗯,我哥哥說您是他的狗,但是您分明是棵梧桐樹呀。」
    「你——!」修戾身上的枝幹突然不搖動了,而是釋放出強烈的殺氣,語氣暴怒:「你哥哥是誰?!」
    殷杳杳眼睛亮亮的,狐假虎威道:「我身上有誰的氣息,誰當然就是我哥哥。」
    話音方落,修戾枝條上的殺氣突然散了大半,甚至顯露出一點懼怕的氣息。
    他語氣有點遲疑:「殷孽?你哥哥是殷孽?」
    殷杳杳點了點頭。
    修戾的枝條「嗖」的一下收了回去,將信將疑問:「真的?不可能!他可是上古魔脈、天生魔體,我還從未在這六界中見過第二個血脈相同者,你怎麼可能是他妹妹?」
    殷杳杳還趴在地上呢,用手撐着下巴,微微聳肩:「事實就是這樣,杳杳也很驚訝呢。」
    她那雙狐狸眼微微眯了一瞬,似乎在思考,然後很快又繼續道:「大人,其實我來枯木林是找我哥哥的,結果不慎誤入了林子,您可以把我送出去嗎?」
    她一字一頓慢聲道:「哥哥在林子外面等着我呢。」
    修戾聞言,凝神探了一下枯木林外的動靜,就發覺殷孽的氣息真的在枯木林外停着。
    緊接着,他沉默着伸出幾條枯枝來,把地上的輪椅扶起來,然後收了枝條上的尖刺,又把殷杳杳給捲起來提到輪椅上坐好,才猶猶豫豫開口:「那個……」
    他頓了頓,語氣軟了點:「剛纔那些地刺和荊棘都是和你開玩笑的,你就別把這事告訴殷孽了,行嗎?」
    雖身爲魔族十二大靈之一,但他還是對殷孽有點發怵,三萬年前他不過是用枝條逗了逗殷孽,誰知道殷孽直接反手一道法術,把他半邊身子給轟沒了!
    他這大半邊身子可是這幾年纔剛剛重新發芽,可不敢再被殷孽再轟一次了!
    殷杳杳從他語氣中聽出他懼怕殷孽,於是得寸進尺道:「修戾大人,可以幫我造一層結界嗎?」
    她身體裏鑽入了太多緋極,雖然能控制這些氣息,但這些氣息同時也不停在身體裏折磨着她,熬得她渾身上下劇痛不休,加上靈府之中鬥星的那一魄橫衝直撞,她的身體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能強撐着動腦與修戾周旋已是不易。
    她半真半假解釋道:「我身上有傷,這裏氣息陰暗,侵蝕得我傷處難受。」
    修戾聞言,直接把周圍的氣息驅散到兩三步遠之外的地方,然後幾根枝條推着輪椅把她往外送:「那你能別把剛纔的事告訴殷孽嗎?」
    殷杳杳坐在輪椅上,把被刺了個對穿的手指舉到面前,又指了指自己身上被地刺刺出來的滿身血痕:「可就算我不說,哥哥也會看見的呀……」
    修戾立即一道靈力覆在她身上,把她身上剛被刺出來的傷都治癒,急吼吼道:「這樣就行了!」
    殷杳杳眼睛亮亮的,她看着自己恢復如初的手,嘴甜誇了句:「你真好。」
    修戾得意洋洋:「那是,我能不好嗎?」
    殷杳杳聞言,手指蹭了蹭自己的左腿,刻意引導:「修戾大人這麼好,那能不能幫我把腿一起治了呀?哥哥如果知道我的腿被您治好了,一定會高興的。」
    修戾問:「真……真的嗎?」
    殷杳杳用力點頭:「是的是的,我哥哥一定會高興的!」
    修戾聞言,又生長出一根枝條來,上面覆滿了淡綠色的靈氣,他那根枝條從她腳腕處探上她的腿,然後一點一點向上把她整條斷腿都給包裹起來。
    他看了一眼枯木林出口的黑霧:「我們快到出口了,出了枯木林我的靈力就用不出來了,等到了出口你再等一等,一刻鐘你的腿應該就好了。」
    他那幾根枝條無限伸長,等把她推到出口前那處黑霧前時,才鬆開纏在她腿上的治癒枝條:「總感覺你這身體有點怪怪的,不過腿應該好了,你起來走兩步試試?」
    殷杳杳從輪椅上慢慢站起來,語氣裏笑意濃厚:「真的好了!謝謝修戾大人!」
    修戾這回卻沒理她,兀自呢喃道:「到底是哪裏奇怪呢……」
    殷杳杳聽見他在嘀咕,身側握着的手緊了緊,然後直接跨出一步往黑霧外面走,方纔跨出去一步,後腳腳腕卻被一根枝條給纏住了!
    她一個踉蹌,直接「咣」的一聲摔在地上。
    修戾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語氣又驚又怒:「你騙我?!」
    殷杳杳手上又摔破了皮,她咬了咬牙,翻了個身看着面前的枝條,裝傻:「我沒有。」
    修戾那些枝條上又長出許多尖刺,幫她驅散緋極的動作也停了,於是鋪天蓋地的緋極又開始往她身上襲,叫她筋絡中的刺痛再次襲了上來!
    修戾怒道:「什麼狗屁殷孽的妹妹,你身體裏分明還有一魄,而且還是個仙人的魂魄,殷孽的氣息根本就是從那一魄上面散發出來的!」
    他舞動着的枝條開始漸漸變紅,上面籠罩住一股強烈的魔氣,似乎在醞釀着殺招:「你身體裏這魂魄,說不定生前就是被殷孽殺死的!他只要用了凌虛幻境,所殺之人就會連魂魄上都沾上他的氣息。」
    凌虛幻境是殷孽的殺招,可以直接創造出三重空間,六界之中也唯他一人可用凌虛幻境。
    第一重不會反噬自身,卻能隨隨便便就殺死幾千個一同攻擊他的仙兵魔將;第二重可以在虛空之中撕裂一個空間,能將人藏進那個空間去,也能轟碎任意一個小空間;第三重最爲強大,強大到幾乎可以毀滅六界中任意一界,但需要殷孽以自己的性命獻祭。
    萬年前仙魔之爭時,殷孽便用了凌虛幻境第三重,仙界近乎破碎,只有少數幾個修爲高深的仙人活了下來。
    殷杳杳看着修戾的枝條,小聲嘟囔道:「凌虛幻境……」
    她曾在書上見過對於萬年前仙魔之爭的描述,鬥星作爲上仙,當年便是被殷孽的凌虛幻境第三重殺死的。
    修戾纔不管她在想什麼,舞動枝條朝她戳刺:「死都要死了,你何需再思考這麼多?反正你靈府裏那個魂魄不剖出來,你遲早也得死,還不如留在這給大人我當肥料!」
    他枝條衝刺的速度極快,「嗖」地一下很快就到了她的面前!
    殷杳杳情急之下,忍着渾身刺骨痛意一揮手,念力驅動林中的緋極,直接擋了修戾一招!
    修戾枝條被擋回來,他悶哼一聲,語氣驚愕:「緋極?你能控制緋極?」
    他纏在她腳腕上的枝條微微鬆了一下,雖殺意未斂,但到底是停住了繼續進攻的動作,低聲喃喃:「不可能啊……你到底是誰?」
    殷杳杳趁着他發愣的功夫,直接又驅動緋極,一下斬斷了那根枝條,然後站起身就往外跑。
    她一邊跑,腳步聲凌亂急促,身後還有枝條延伸的聲音——
    是修戾的枝條穿過黑霧追趕她,離她越來越近。
    她只要出了這片黑霧,就從枯木林出去了,於是她也加快腳步,卯足力氣往外跑。
    但還差一步遠的時候,那枝條卻落在了她手腕邊上!
    修戾大聲喊道:「你給我回來!」
    殷杳杳想到修戾一出枯木林就用不了靈力,於是驅動緋極,迅速地一腳邁出黑霧,在修戾靈力最弱的時候用緋極直接把他那根枝條「咔嚓」一下折斷了。
    而後,她把斷掉的枝條握在手心,另一隻腳迅速地邁出黑霧:「還是你跟我出去吧,修、戾、大、人。」
    修戾出了枯木林,靈力迅速枯竭,整根枝條很快就變成一截瘦瘦小小的樹枝:「你——!你這人怎麼能這樣?!」
    殷杳杳把它握在手心裏,語氣無辜:「看來,修戾大人剛纔是真的想殺了我,竟然用自己的本體覆在枝條上面,如今被我帶出來了,你說說你怎麼回去?」
    她聲音很輕,像笑着在和他商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修戾氣血上湧、怒火中燒,想了一百零八種辱罵她的話,但話還沒說出口就看見了枯木林前的殷孽,而後嚇得直接閉了嘴。
    唯唯諾諾、一言不發、裝死。
    ……
    枯木林前,十一長老見殷杳杳走了出來,驚愕道:「你怎麼出來了?」
    他目光落在她腿上,「還有你的腿……你的腿怎麼好了?!」
    殷杳杳把正裝死的修戾放進袖袋裏,然後對十一長老笑道:「修戾大人見我是尊上的妹妹,所以特地幫我把腿給治好了。」
    她臉上掛着笑,聲音清甜、語氣清朗,看起來一副清澈澄明的樣子。
    但修戾和十一長老卻不約而同地在心裏罵了句:呸!裝模作樣!
    與此同時,枯木林前的長老們見狀,也都也開始竊竊私語:「看來她真的是魔尊的血親啊……」
    十一長老聽見衆人議論,拔高聲音道:「怎麼可能?!你們別被她騙了!」
    殷杳杳視線先是在林前衆人身上掃了一眼,然後才緩步走到十一長老身邊,扯住他的衣袖搖了搖:「十一長老還不願信我嗎?」
    她悄悄把先前放在他衣袖間的血紅珠子拿了回來,然後拽着十一長老的袖子往林前黑霧處走:「您若不信,那就和我一起在林子裏走一圈,親眼看着我出來,如何?」
    十一長老甩了甩袖子,要把手抽出來。
    辛梧見狀,立馬走出來,道:「小殿下,十一長老也是太過關心魔族血脈,才一直這樣不依不饒。如今事實擺在面前,小殿下您能活着出來,說明您就是尊上的親生妹妹,是他有眼無珠,但他若是進了林子就沒命了。」
    殷杳杳偏頭看辛梧:「那……」
    辛梧看向十一長老,像是給他臺階下:「十一長老,還不快向小殿下道歉?」
    十一長老一甩袖子:「道歉?右使大人,您是瞭解屬下的。」
    他手裏一個用力,直接把殷杳杳往枯木林的黑霧中推:「本長老在魔族效力萬年,怎麼可能給一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頭道歉!你還是再進去走一圈吧,若再出來,本長老就信你!」
    殷杳杳眼疾手快,反手扯住他的手,然後一旋身,反倒把他往林子裏推了一把:「還是麻煩爺爺您親自陪我去走一圈吧。」
    十一長老一個踉蹌,一隻腳探進黑霧裏,還好另一隻腳死死鑽着地面,這纔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在黑霧邊界站穩,一隻手還伸直着,想要再抓住殷杳杳。
    殷孽靠在樹幹上看了他們好一會,到現在才慢條斯理走過來,拉住了殷杳杳的手。
    他把十一長老的身子定住,然後抓着她的手一點點伸到十一長老脖子上:「惹自己不開心的雜碎,還是親手了結解氣些。」
    十一長老眼神震顫:「尊上,您這是什麼意思……」
    殷孽目光落在十一長老的脖子上,無聲笑笑:「本尊說過,本尊向來不留辦事不力的廢物,也不留自以爲能騙過本尊的蠢貨。」
    他語氣很是散漫:「本尊不在的這萬年間,你苟且多活了萬年,也夠久了。」
    十一長老眼神驚惶,掙扎道:「尊上!屬下何錯之有?!」
    殷孽還把着殷杳杳的手,但落在他脖子上一直加重的力道突然停了停:「何錯之有?」
    他忽而展顏笑出來:「那你說說,萬年前仙魔之爭,本尊死的那日是怎麼回事?」
    他這話語焉不詳、模棱兩可,但落在在場人的耳朵裏,每個人都理解出不同的意思,有些心懷鬼胎的人臉色微微一變。
    十一長老已經呼吸不過來了,雙眼瞪大,只能從喉嚨裏小聲勉強擠出幾個字來:「您……沒失憶?」
    殷孽不置可否。
    他復活以來,的確大部分事情都不記得了,但不知爲什麼,他腦中也偶爾會浮現出一些零碎的場景,那些場景荒蕪、沒有生氣,不屬於這六界之中的任意一隅。
    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非常不喜歡。
    但這些畫面和萬年前他死的那日發生的事情有關係嗎?
    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十一長老卻被殷孽模棱兩可的態度嚇到渾身發抖,以爲殷孽根本沒失憶。
    「尊尊尊尊上,仙魔之爭那日……」十一長老嘴脣發顫:「屬下做那些事也是迫於無奈,您是上古魔脈,從誕生之初就有無盡的力量,您難道就不想知道自己是什麼嗎?」
    他急吼吼地要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要說出來,希望殷孽能因此饒他一命:「仙界的人雖未言明爲何一定要殺您,但屬下聽說是與您的身份有關吶!屬下還聽說,您只要回到您最初誕生之處看看,就……唔!」
    話音未落,他眼睛突然瞪大,而後一聲悶哼,他竟一口血噴了出來!
    緊接着,他整個身體都開始抽搐,然後「噗」的一聲,一道金光從他體內破體而出,破開血肉叫他直接爆體而亡!
    黏糊糊的血液和碎肉濺得到處都是。
    殷杳杳離得近,身上被濺上點血。
    她看着眼前措不及防間發生的一切,突然想到上午在魔宮結界外低坡處看見的場景。
    那時候十一長老快死了,說要和仙族交換魔尊復活的消息保命,還說要仙兵告訴仙族上仙這件事,但還沒說出要告訴哪位上仙,就被那兩個仙兵打斷了。
    想着,殷杳杳眉頭微微皺起。
    她伸手抹了一把濺在自己臉上的血,目光盯着眼前還沒消散的金光:「這不是仙族的十誡咒嗎……?」
    十誡咒是仙族的禁咒,相當於是在人身體裏埋下一道殺招,意在迫使人保守一些祕密,若是這個祕密被說出口,那麼在說完這個祕密之前,十誡咒就會生效,直接破體而出,讓泄密者爆體而亡。
    殷孽手上全是十一長老的血,他垂眸看了看手上不斷滴落的鮮血,狹長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赤色眼瞳中興味漸濃:「看來本尊這魔宮之中,有趣的人、有趣的事還不少。」
    他施了道咒術把身上的鮮血清理乾淨,回身看向神色各異的長老們,慢條斯理問:「諸位說是不是?」
    長老們皆是被他這句話問得面色惶恐,沒人敢說話。
    四周一片死寂。
    殷孽卻突然笑出聲來。
    他手中出現一粒血色的元丹,赫然是十一長老的元丹。
    他隨意地把玩着那元丹:「這人雖死了,但元丹上下的百道禁咒還未消失,不如讓本尊猜猜,還有誰的元丹上下了十誡咒?」
    長老們面面相覷一瞬,然後齊刷刷跪下。
    有個長老帶頭道:「尊上明鑑啊,屬下們怎麼可能會與仙族狗賊勾結?十一長老利慾薰心,竟連我們都瞞了去!」
    殷孽聞言,指尖微微用力,狀似無意地把那粒元丹捏碎成齏粉:「哦?這麼說,與仙界勾結的只他一人?那他真是好大的本事。」
    長老們抖如篩糠,皆是跪在地上,沒一個人敢接他的話。
    殷杳杳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拱火道:「哥哥,我若是仙界的人,決計不會只把希望賭在十一長老一個人身上,我看長老們都在糊弄哥哥呢。」
    有個長老倏爾抬頭看她,「小殿下,我們對魔族忠心耿耿,對尊上忠心耿耿,又豈會在這等大事上糊弄尊上?!」
    辛梧也跟着跪下,道:「尊上,長老們萬萬不會糊弄於您,想必確是十一長老一人所爲,此事是屬下失察,還請尊上責罰!」
    殷孽慢條斯理走近她,蹲下身來,聲音低緩:「你想本尊怎麼責罰?」
    辛梧背脊繃直,「屬下定會設法徹查此事!」
    殷孽手中凝出一道靈力,「設法徹查?」
    他脣角揚起來了,看起來愉悅極了,那隻手也虛虛落在辛梧丹田前一掌處,把她的元丹往外吸:「本尊倒覺得,把當年經歷過仙魔之爭的人都殺盡了會更簡單。」
    辛梧臉色蒼白,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元丹快要破體而出,心臟「咚咚咚」直跳。
    她丹田處突然一陣劇痛,緊接着,她直接噴出一口血來,滿頭冷汗地蜷縮在了地上,聲音帶顫:「尊上,萬萬不可,此事……咳咳……此事牽連甚廣,定有更好的辦法……解決……咳……」
    殷孽見她面色痛苦,手心的靈力又牽動着她將將要破體而出的元丹轉了幾轉,過了一會兒,才又興致缺缺地收了手中靈力。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辛梧,漫不經心道:「看來右使已經想到辦法了。」
    辛梧掙扎着爬起來跪下,猶豫道:「屬下……」
    她話音未落,修戾突然從殷杳杳袖袋中探出個光禿禿的樹枝腦袋來。
    修戾傳音入密給殷杳杳,語氣有點幸災樂禍:「殷孽不行嘛,這一趟復活回來,不僅識人不清認了你這個仙界來的假妹妹,自己族中長老還勾結仙界。」
    他頓了頓,繼續說:「聽剛纔十一長老那些話,說不定萬年前仙魔之爭殷孽身隕,也是魔族長老們勾結着仙界出了不少力。」
    殷杳杳頭頂是一顆大樹,聞言,她伸手從樹上撇了根小樹枝下來,極其緩慢地把那根小樹枝掰成小段小段的。
    一邊掰,一邊和修戾傳音入密:「修戾大人說得很有道理,我已經把您方纔的話用留音術存下來了,一會兒就放給哥哥聽,哥哥聽見修戾大人這般精準的分析一定會高興的。」
    修戾:?
    他啐了一聲:「呸,你死都快死了,還有功夫在這關心你的假哥哥?」
    殷杳杳理了理袖子:「修戾大人,如果我靈府之中的那個魂魄被剜出來,我還會死嗎?」
    修戾哼哼唧唧的:「大人我憑什麼告訴你?」
    殷杳杳嘆了口氣,直接把手裏餘下的半截樹枝「咔嚓」一下掰成兩段,扔垃圾似的扔在了地上。
    她拉了一下殷孽的衣角,開口道:「哥哥,我……」
    話音未落,修戾就急吼吼地脫口而出:「剜出來的話就不會死了!」
    他說:「這六界之中有一把靈刃可剜七情六慾,現在你靈府之中那魂魄已經與你緊緊糾纏,與天生的七情六慾無異,只有用那把靈刃纔可以剜掉!」
    殷杳杳聞言,雖還扯着殷孽的衣角,但話音頓住了。
    殷孽聽她欲言又止,於是側頭看了她一眼。
    他沒說話,只是抬了抬眼梢,示意她繼續說。
    那粒硃砂痣在他眼尾處時隱時現。
    殷杳杳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哥哥,我想到一個辦法。」
    她用手擋在嘴邊,小聲說:「我昨夜聽下人議論,說鬼界近日不安分,還殺了咱們許多魔將,哥哥不如借這個由頭去一趟鬼界?」
    修戾聽見她的話,又傳音入密給她:「你突然提鬼界幹嘛,你想去鬼界?等等……你是故意提鬼界的?你知道那把靈刃在鬼界?你怎麼知道的?!」
    殷杳杳語焉不詳地敷衍:「杳杳亂猜的。」
    其實她八百多年前飛昇成仙,剜情根用的就是那把靈刃。
    只是在此之前,她對於怎麼讓鬥星的魂魄離開自己的靈府毫無頭緒,就更沒有想起那把靈刃,如今聽修戾這麼一說,她突然之間就想到了那把靈刃。
    這六界之中,只有那一把靈刃可剜七情六慾。
    修戾聽出她在敷衍,立刻又道:「不可能,你騙我!」
    他開始絮絮叨叨地嘟囔:「這靈刃叫無妄,是上古神器,和殷孽那把本命法器無咎是一對陰陽劍,只有殷孽還有我們魔族十二大靈能感應到它的氣息,知道它一直在鬼界之中……」
    再不濟也就是鬼界之主鬼君見過那把無妄重劍,但鬼君並未放出過關於無妄的消息,而且無妄劍有時候會自己移動位置,只是這千年左右纔出現在鬼界的。
    他喃喃道:「你怎麼可能知道它現在在鬼界呢……」
    殷杳杳沒搭理他,繼續和殷孽悄聲說話:「咱們去鬼界的路上可以帶幾個長老加以試探,再在魔宮中布一道監視的咒術,也能在暗中觀測其餘人的動向。」
    她雖正附在他耳邊說悄悄話,但提到「鬼界」二字時,卻刻意提高了音量,正好能叫旁邊烏泱泱站着的一羣長老們都聽見。
    修戾聽她刻意拔高了聲音,於是又給她傳音入密:「心機!現在那些長老都急得要命,生怕殷孽查勾結仙界的事查到他們頭上去,你故意讓他們聽見鬼界這兩個字,不就是給他們一個轉移話題的機會麼。」
    他話裏話外一股子陰陽怪氣的味道:「一會兒這些長老可不得爭先恐後幫你說服殷孽去鬼界嘛,你肯定是怕自己一個人去鬼界的路上遇險,所以還想拉着殷孽一起去。」
    他啐了一聲:「倒還挺會拉人墊背。」
    殷杳杳根本沒理他,就像沒聽見他說話一樣。
    她仰臉看着殷孽,一副滿眼期待的樣子。
    殷孽意味不明道:「鬼界?」
    他這話並未刻意壓低聲音,音量正常得很,旁人都能聽見。
    有個長老站出來猶猶豫豫道:「尊上,說起鬼界,他們近日屢屢侵犯我魔族邊界地帶,還殺了好些魔將,魔宮的下人都傳是那鬼君燕吾要給我們魔族下馬威,簡直欺人太甚!」
    他越說越憤慨,臉色漲紅:「鬼界那些人分明是不把尊上您放在眼裏,如今您正好歸位,不如就去一趟鬼界,給那燕吾一個下馬威,叫他們這些亂吠的狗看看誰纔是六界真正的主人!」
    話音方落,旁邊就有個青年模樣的冷麪男子冷哼道:「九長老這麼急着轉移話題作甚?」
    青年男子道:「誰人不知鬼界這幾年得了個能回溯時間、看見過往的神器?現在六界那麼多人都去鬼界尋神器,正是混亂的時候,他們鬼界那些兵卒能翻起什麼風浪?」
    九長老皺眉:「左使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左使還是一臉冷冰冰,手指蹭了蹭懷中靈劍:「沒什麼意思,倒是你該想想,一提到與仙界勾結之事,你急着轉移話題勸尊上去鬼界是什麼意思?」
    九長老袖子一甩,不再與左使說話,反而對殷孽道:「尊上,十一長老與仙界勾結萬年之久,其餘那些反黨想來也根基深厚,一時半會查不出什麼,今日這般已是打草驚蛇,想必更叫他們警惕,如此這般還不如先去給鬼界那些人一個下馬威!」
    殷孽不置可否,一隻手散散漫漫把玩着殷杳杳的一縷頭髮。
    殷杳杳又踮腳在他耳側小聲問:「哥哥,那回溯過往的神器能不能幫人找回記憶?」
    殷孽語氣裏聽不出情緒:「怎麼?」
    殷杳杳裝出一副爲他着想的樣子:「十一長老說要回到誕生之初的地方瞧瞧,但哥哥現在許多事情不記得了,鬼界那神器說不定能有用處,而且此番也是找出反黨的……」
    話音未落,殷孽正把玩着她頭髮的手突然停了動作。
    緊接着,一道緋極突然從他指尖襲向了九長老!
    殷杳杳目光跟着那道緋極看去,就見九長老渾身潰爛地摔倒在地,嘴裏正含含糊糊發出痛苦的低吟。
    殷孽緩步走到九長老身側,一撩衣襬蹲了下去,含笑問九長老:「你方纔要對左使用啞毒?」
    九長老身體在一點一點變得愈發潰爛,身上的爛肉散發出腐臭味,甚至有白花花的蛆從他傷口處鑽出來蠕動。
    他神色痛苦,粗喘着辯解:「尊上,屬下這是替尊上着想,左使大人一而再再而三阻撓您去教訓鬼界那些狗賊,若他與鬼界有勾連豈不是壞了事,屬下是想替您殺……唔!唔唔……」
    話音未落,他丹田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噓,」殷孽一隻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另一隻手操控緋極落在他丹田處,緩緩地、折磨人似的把他的丹田一點點剖開:「本尊向來不喜旁人替本尊做決定,九長老僭越了。」
    九長老臉色發白,冷汗一滴滴從額頭滾落:「尊、尊上……」
    殷孽原本還慢慢的在剖他丹田,被他喚了一聲,突然失去了耐心似的,直接一下把他丹田剖了個大開。
    一瞬之間,九長老未完的話全堵在了嗓子眼。他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原本掙扎的頭也「咣」的一聲砸在地上,一雙渾濁帶淚的老眼甚至都沒閉上,憤恨地盯着殷孽。
    殷孽對九張老的目光似無所覺,隔空把九長老的元丹取出來,然後看着九長老死不瞑目的眼揚脣一笑:「真是巧。」
    他再次把那元丹捏碎,然後施術淨了淨手,眼神晦暗。
    殷杳杳瞧清了那元丹,小聲呢喃:「又是十誡咒?」
    她湊近殷孽,扯扯他衣角:「哥哥,一天之內竟能找出兩個埋了仙族十誡咒的長老,說明魔宮之中有很多人與仙界勾連,如今他們都生了戒心,不如……」
    殷孽轉頭看她,輕聲接話:「不如去鬼界,不僅能找到回溯記憶的神器,還能讓反黨放鬆警惕,好露出馬腳?」
    殷杳杳點點頭。
    殷孽眉梢微抬,他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拇指指腹微動,蹭過她下巴上未被擦淨的血跡。
    他語氣裏有點警告的意味:「這麼想和本尊一起去鬼界?」
    殷杳杳眨巴眨巴眼睛,語氣真誠:「杳杳只是想和哥哥時時刻刻在一起,如今杳杳的腿好了,身體康健,哥哥若要去哪裏,杳杳就去哪裏給哥哥效力!」
    「身體康健?」殷孽忽而笑出聲來,手落在她肩頸處,然後輕輕向下遊移,指尖收攏,握住她的肩頭。
    他動作看起來輕柔,手中卻是一道靈力擊入她身體裏!
    殷杳杳臉色一白,直接一口血吐了出來。
    她呼吸急促,把血咽回喉嚨裏,嗓音嘶啞,語氣帶點難以置信:「哥哥?」
    殷孽手指在她脣畔蹭了蹭,指腹微微用力把她脣間血跡抹開:「怎麼辦,又受傷了。」
    他赤色的瞳看着她,勾脣低聲道:「看來妹妹只能留在魔宮養傷了,本尊掛念着杳杳,定會快去快回。」
    殷杳杳還想掙扎一下,忍着疼道:「可是哥哥,我……」
    殷孽沒等她說完話就直接站起身來,手掌愛撫似的在她發頂上蹭了蹭,低語呢喃:「趁着本尊對你能活到幾時還感興趣,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收起來。」
    說罷,他也不等旁人有什麼反應,瞬移走了。
    他走之後,左使右使與一干長老們也都陸陸續續走了。
    殷杳杳沒在枯木林多留,也跟着他們一起傳送回了魔宮。
    她回房間以後,修戾直接「嗖」的一下從她袖袋中鑽了出來,嘚瑟道:「還七拐八拐想去鬼界呢,殷孽早就看穿你心思了。」
    他又哼哼唧唧地說:「不過要我說啊,他留着你就是爲了找樂子,你要是把小心思都收起來了,他立刻就會對你失去興趣,也不會對你能活到什麼時候感興趣了,直接殺了你!所以你作,你就繼續作!」
    殷杳杳沒理他,捂着心口咳嗽兩聲,把喉中餘下的血給嚥了回去,然後拿了個帕子把脣角血跡擦盡。
    修戾看着她的動作,又道:「殷孽對你這個假妹妹也不怎麼樣嘛。」
    殷杳杳:「……」
    她沒說話,胃裏不舒服,又見桌上有早上的時候下人送來的白粥,於是就端着那碗涼透的白粥去了院子裏的小廚房。
    下人們都在院門口守着,見她只是去小廚房,沒要出院子,所以並沒有加以阻攔。
    修戾見她不搭理他,於是跟在她屁股後面蹦蹦跳跳,一路跟去小廚房裏:「哎哎,你怎麼不說話?」
    殷杳杳把粥倒回鍋裏,撿了點柴火一根一根往竈爐裏放。
    修戾還在那裏蹦躂:「大人我在和你說話呢!」
    殷杳杳纖白的手伸到他身邊,把他拿起來要往竈臺裏扔。
    修戾「嗖」的一下蹦到旁邊,一根瘦瘦小小的樹枝身子貼着牆:「你這個毒婦,你不會想把我當柴火燒掉吧?」
    殷杳杳這才轉頭看了他一眼,靦腆笑道:「哎呀,看錯了。」
    她兩根手指把他拎回來,放在竈爐邊晃盪:「修戾大人,您現在又小又短,與其他樹枝長得頗爲相似,我一時間以爲您是根柴火呢,對不起啦。」
    修戾「呸」了一聲:「你就是故意的!大人我可告訴你,你有這個功夫膈應我,還不如自己趕緊琢磨琢磨怎麼把你身體裏的魂魄剜出來,不然你可沒多久好活了!」
    殷杳杳又裝作聽不見他的話了。
    她站起身去看爐子上的粥,又假裝不經意地踩了修戾一腳,然後拿了一袋子的糖往粥里加,最後端着粥又回了屋子裏。
    修戾又蹦躂着跟回去,見她拿湯匙舀着粥一小口一小口在喝,氣不打一處來:「殷孽都帶着左使去鬼界了,你還坐在這喝粥呢。」
    殷杳杳聞言,剛想接話,手突然開始發抖,連湯匙都拿不太穩當了。
    湯匙碰在碗壁上發出極爲細密的、「咣噹咣噹咣噹」的聲音。
    她額頭上也開始冒汗,豆大的冷汗珠子從她額頭上往下落。
    手中的碗直接砸在地上,滾燙的白粥濺了一地,在她腳背上燙出個紅印子。
    修戾也被粥燙了一下,連忙蹦到旁邊。
    他剛要嗆一嗆殷杳杳,卻見她額頭和脖頸上的青筋直跳,指甲死死掐着掌心,嘴巴微張着「嗬嗬」喘着氣。
    於是,他「噠噠」一下蹦上桌子:「哎?怎麼了你?」
    殷杳杳已經坐不穩了,她踉蹌一下,連着椅子一起跌在地上,膝蓋被碎瓷片刺了一下,鮮血不斷往外流。
    她半趴跪在地上,直接用手去抓地上的瓷片,然後用力把那些尖銳的瓷片握在手掌心,把掌心的嫩肉扎得稀爛,血「嗒嗒嗒」滴了滿地。一邊掙扎,一邊從牙縫裏顫聲擠出一句不怎麼完整的話:「鬥星,你……」
    就這樣又掙扎了許久,她才略微緩過神來,眼神渙散。
    修戾在旁邊一直看着,等她緩過神來,才陰陽怪氣道:「看,我就說你活不了多久了吧。你體內的那一魄已經快要有意識了,等有了意識,就會一點一點佔據你的身體。」
    他頓了頓,又說:「雖然你現在是個廢人,沒有太多修爲,體內魂魄的生長的速度可能會放緩,但也不妨礙她每天在你體內鬧騰啊,你以後一次會比一次疼的。」
    殷杳杳坐在地上喘氣,臉上難得沒掛着那副假模假樣的甜笑:「嗯。」
    修戾:「嗯什麼嗯,你在回應我剛纔的話?」
    殷杳杳對他這句話恍若未聞,掙扎着站起身來,把手上的血給擦乾淨,然後拿了個包袱收了點東西進去,最後換了件乾淨的外衫。
    修戾見狀,又叨叨道:「你這是要去哪?不會是想去鬼界找無妄劍吧,鬼界邊城那幾個守城羅剎巨他孃的兇,你現在就是個廢人,連保命的法子都沒有,去了估計劍還沒摸到命就沒了!」
    殷杳杳聞言,伸手摸了摸上午出枯木林時從十一長老身上拿回來的血紅珠子。
    這珠子能在關鍵時刻保她一命,夠了。
    修戾沒注意到她的動作,繼續說:「除非你偷偷跟在殷孽後面去鬼界,但他都已經出魔宮了,你現在跟着去還不一定能跟上呢。」
    他語氣嫌棄:「你趕緊把我送回枯木林去,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之前被殷孽弄沒了半邊身子,現在又被你這麼個倒黴玩意帶出來,他要是發現我們偷偷跟着他,明天咱倆一起死算了。」
    殷杳杳把它拎起來,假模假樣地笑問:「修戾大人萬年來都在枯木林裏,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修戾咬牙切齒:「不想,我在林子裏等人呢!你他孃的快把我送回去。」
    殷杳杳恍若未聞,把修戾握在手心,往院子外走:「既然大人也想出去看看,那咱們快走吧,晚一點可能連哥哥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修戾暴躁起來,聲音拔高:「我什麼時候說想出去了?送我回去!」
    殷杳杳又笑眯眯道:「修戾大人,您出了林子不能用法術,但若唸咒語的話,咒語能生效嗎?」
    咒語和法術之間有些區別,法術需要有靈力驅動才能生效,但咒語不需要靈力驅動,只要是有修爲的人念,即可生效。
    修戾說:「那當然,大人我雖然出了林子,用不了法術靈力,但修爲高深,念念咒語還是可以的。幹嘛?」
    殷杳杳道:「您若是有什麼隱身的咒術,最好也能與我一起用用。」
    說着,她手指蹭了蹭修戾光禿禿的腦袋:「免得到時候魔宮之中的下人或者哥哥發現我們,非要說是修戾大人躥騰我出去,不罰我,反倒罰大人您。」
    修戾聽出她話裏暗搓搓的威脅,又見她真的在往院子外,於是高聲道:「你幹什麼!不許出去,回來!」
    殷杳杳繼續往外走。
    修戾喊了兩聲,見她都要跨出去了,再往外兩步就該被下人們注意到了,於是咬了咬牙,狠狠暗罵她兩句,最終還是念了一道隱身的咒術,替她把身形給隱藏了起來。
    殷杳杳用了修戾的隱身咒術,順風順水地出了魔宮。
    本以爲殷孽和左使已經走遠,不料出了魔宮後,沒追一會,就趕上了他們。於是她保持了一段距離跟在殷孽他們身後,一路雖提心吊膽怕被發現,但倒也沒什麼異常。
    她給修戾傳音入密:「修戾大人,哥哥腳程不應該這麼慢吧,我怎麼總感覺哥哥是故意等着我的……您確定他沒發現我們?」
    修戾冷哼:「你在懷疑大人我的隱身術?我修爲高深,隱身術厲害得很,沒人能察覺!就算是殷孽也不可能發現!」
    殷杳杳腳步頓了頓,似乎有點遲疑。
    修戾啐了一聲:「你要跟就趕緊跟,不跟就趕緊把我送回枯木林,別磨磨唧唧一天到晚瞎想!」
    殷杳杳猶豫了一瞬。
    她回頭看魔界的方向,遠遠的能瞧見一層薄霧把魔族地界給籠罩起來。
    修戾順着她的目光看,突然「咦」了一聲:「我在枯木林裏悶了幾萬年,倒是沒發現魔族這結界少了一層,難不成殷孽這次復活,修爲倒退了?」
    殷杳杳突然想到那日她破開結界逃出魔宮的事,問:「對了,修戾大人,哥哥和魔族的結界之間有感應嗎?」
    她那日進枯木林前是想逃跑的,正巧發現魔族結界看似牢固,但實則好像在被旁邊的結界大陣削弱,於是她直接把結界破了個小口逃出去了,但還是被殷孽抓到了。
    若她沒猜錯的話,殷孽能找到她,是因爲與魔族結界有感應,在她破開結界的那一刻就感應到了。
    修戾聽見她的問題,回答道:「這結界和殷孽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殷孽當然能感應到。」
    「嗯,」殷杳杳又說:「我聽下人說,魔族的第三層結界在仙魔之爭後就消失了。」
    修戾倒是有點驚訝;「當時就少了一層……?殷孽在仙魔之爭用了凌虛幻境第三重,難道第三層結界消失和他凌虛幻境的第三重有關係?」
    他叨叨一陣,然後發現殷孽已經快沒影了,趕緊又道:「快追呀你,再不追人就沒影了!」
    殷杳杳把目光從魔界的方向收回來,轉回頭去看殷孽的背影,問修戾:「大人不是不願意同我出來麼,如今怎麼看起來比我還急?」
    修戾似乎被噎了一下,半天才道:「大人我等不到要等的人,現在改主意了,準備出來找找,不行?」
    殷杳杳勾勾脣,沒說話,見殷孽好像真的沒有察覺她在跟着,於是才又跟了上去。
    她跟着殷孽到了鬼界外的混沌地帶,再往前就是一道結界,結界後面就是鬼界邊城。
    殷孽在前面破開了邊城結界。
    等殷孽進城後,殷杳杳立馬拔腿跑過去,趁着結界還沒閉合的間隙擠進了結界,進了鬼界邊城,可一抬眼,卻發現原本在她身前不遠處的殷孽直接憑空消失了!
    眼前的鬼界邊城之中空空如也,不見任何一個人影。
    四周也靜悄悄的,好像這座死城之中只有殷杳杳一個活人。
    修戾也察覺到不對勁,語氣有點驚訝:「我的隱身咒好像被破了!」
    殷杳杳聞言,立即垂眸看自己的手,就發現自己果然已經恢復了實體!
    隱身術的確被破了。
    她立即給修戾傳音入密:「修戾大人,您能幫我把氣息斂了嗎?現在這裏空無一人,如若城中真有羅剎巡視,恐怕很快就能感應到我的氣息。」
    說着,她尋了個隱蔽的地方站定:「鬼界每日正午都有百鬼遊魂從邊城入幽冥,等到正午的時候我們混在百鬼之中,應當可以過邊城混入幽冥。」
    邊城是個小城,只能算鬼界的外城,只有入了幽冥纔算是真的進入了鬼界,要找無妄劍,也得先入幽冥。
    修戾啐了一聲:「你怎麼知道,你以前來過鬼界?而且……你怎麼什麼都要大人我來?!」
    殷杳杳兩手一攤,語氣無奈,回答了他的第二個問題:「杳杳是個廢人。」
    她能操控魔氣,能操控緋極,但僅限於周圍有魔氣得情況下纔可以。這鬼界邊城之中空無一人,她也無計可施。
    修戾被她的回答梗住,正要念咒再給她收斂氣息,卻突然瞧見不遠處一陣黑霧瀰漫。
    緊接着,有三個身影從黑霧中走了出來——說是「走」,但又像是在「飄」,他們的腳跟和腳尖是同時落地,走起路來也沒什麼聲音。
    修戾驚道:「是鬼界羅剎!來了三個羅剎……」
    殷杳杳連呼吸都屏了起來,她眼睛注視着羅剎們。
    她手指摸到袖中的血色珠子上——
    這是她從十一長老身上摸過來的珠子,能在關鍵時刻保她一命,幫她轉移一道致命傷去別人身上。
    羅剎們在不遠處,雖沒有往她的方向看,但其中一個鬼面羅剎笑道:「噓,我聽見了活物的動靜。」
    另外一個羅剎是人面,亦是輕笑道:「奇了,那活物雖斂了氣息,但身邊有緋極的氣息……難道是魔界來的人?」
    殷杳杳聞言,還沒來得及細思,就見那三個羅剎直接轉了個身,朝着她輕飄飄地走了過來!
    見他們離得越來越近,她扭頭就跑,飛身躲進旁邊一條七拐八拐的暗巷裏。
    修戾給她傳音入密:「他們好像分頭追你了。」
    殷杳杳點點頭,耳邊能隱約聽見鬼面羅剎的笑聲,還有一些極其輕微的腳步聲與摩擦聲。
    她問:「修戾大人,入了幽冥後還有什麼致命的鬼怪嗎?」
    修戾道:「你既然都知道邊城正午有百鬼遊魂,說明你來過鬼界,你還問我幹嘛?」
    殷杳杳眨眨眼,語氣無辜:「我是八百多年前來的,那個時候幽冥之中並無駭人致命的鬼怪,只是有些兇獸,但那個時候鬼界羅剎也還未誕生。」
    修戾陰陽怪氣:「八百年前的幽冥中沒有,現在也沒有,你問這個幹嘛?」
    殷杳杳把那粒只能用一次的血紅珠子捏緊了些。
    她又飛快地辨認了一下四周的方向,然後問修戾:「修戾大人,如果羅剎摸我一下,我會死嗎?」
    修戾說:「那倒不會。」
    殷杳杳聞言,「哦」了一聲,然後直接從旁邊撿了塊石頭,把自己手臂給劃破了。
    她把血滴在石頭上,然後把那顆石頭放在正北邊的一個隱蔽處,緊接着就坐在原地不動了。
    須臾,鬼面羅剎的聲音從近處傳來——
    「藏好了嗎,我來和你捉迷藏了哦。」
    「噓,我聽見了,你好像就在旁邊的巷子裏坐着。」
    「我已經聞到你的血腥味了——」
    殷杳杳舔舔脣。
    她沒動,還坐在巷子裏,手臂上的血啪嗒啪嗒在往下落。
    修戾品出點不對勁來,突然驚疑不定問:「等等,你要布四象弒神陣?!那可是同歸於盡的陣法,你瘋了吧,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呢喂!」
    話音方落,殷杳杳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緊接着,一個鬼面羅剎以一種極度詭異地姿態出現在了深巷盡頭,一步一步朝着他們走來。
    鬼面羅剎見她捂着手臂坐在巷子深處,臉上露出個怪異的笑:「抓到了。」
    說着,他直接瞬移到她身邊,伸手凝起一道靈力往她脖子上抓:「我屋子裏還差一張人皮,嘻嘻嘻——」
    他笑聲極度尖銳,尾音拉得長長的,像指甲刮在沙礫上。
    殷杳杳趁他手落在她脖子上的當口,把血紅珠子往他衣襬上一放,然後腦袋往他腦袋上一撞,又趁着他怔愣直接越過他往巷口跑!
    修戾看清了那珠子,問道:「十一長老煉來找替死鬼用的魂珠?你想布四象陣,然後啓動陣法的時候念口訣,讓鬼面羅剎承兩道傷害?」
    殷杳杳在巷子裏七拐八拐,以血佈陣,臉色都發白,氣喘吁吁道:「修戾大人說得對。」
    她一邊注意着其餘兩個羅剎的動靜,一邊按照四象陣陣法的形狀在邊城裏跑動,很快就有些眼前發黑、體力不支了。
    身後三個羅剎聚到一起,與她玩貓捉老鼠似的,似乎想等她這個獵物跑到精疲力竭再抓住。
    修戾問她:「十一長老都死了,這魂珠以後也不會再有,你手上就一個,現在用掉了,一會兒進幽冥遇見鬼怪怎麼辦?」
    殷杳杳道:「大人剛纔不是說裏面沒有致命的鬼怪嗎?」
    「……對哦,」修戾頓了頓,又道:「但裏面有兇獸啊,雖然不強,但你不是個廢人嗎?」
    殷杳杳還在繞着邊城跑圈,她把四象陣畫完,蒼白着臉色笑道:「進了幽冥以後,若遇見兇獸,自然是靠比兇獸更厲害的人。」
    修戾一頭霧水:「你說的什麼鬼話。」
    殷杳杳不回他的話了,直接往陣眼處拔腿飛奔,然後念着口訣往陣眼上一摔——
    「轟隆!」
    邊城之中突然悶悶傳出一陣響徹雲霄的巨響,緊接着,四周景象突變,一股濃郁的殺氣和靈力順着這聲巨響席捲了城中每個角落!
    殷杳杳等那陣巨響過去了,發現自己毫髮無傷,這才鬆了一口氣,暈暈乎乎往地上倒。
    她的身體已經有點支撐不住了,嘴脣都有些發白,如今往後一靠,本以爲背後是硬邦邦冷冰冰的土地,卻驟然靠在了個溫暖的軀體上。
    她好像……靠在了別人的腿上?
    她嘴脣更爲蒼白,慢吞吞回過頭去,就見殷孽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與此同時,殷孽俯下身,手中出現一粒碎裂的魂珠,語氣裏笑意闌珊:「碎了。」
    他替她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碎髮,脣湊近她的耳畔:「怎麼辦呢,妹妹用來保命的東西碎掉了。」
    他聲音很輕,像在喃喃低語:「以後只能跟在哥哥身後,不能亂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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