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語文6--做一個冗贅的動作

曾經到一家王品集團的餐廳消費，服務生端來食物說「為您做上菜的動作」，一會兒又過來說「為您做清理的動作」。餐畢，我在意見回饋單上，請他們改掉這種彆扭的說話方式，不過，前來詢問意見的人似乎搞不清楚問題出在哪兒。後來在王品集團的另一家餐廳，又聽到相同的語法，我不禁懷疑，這莫非是該集團的制式訓練？其後聽聞一種說法：服務業界覺得，把話拉長來說，顯得更有禮貌，更親切。果真如此？我卻很不認同。

這般說話，並非王品集團專屬，在電視或廣播也屢屢聽見。記者說「警察對聚集的民眾做一個驅離的動作」「消防隊員進行一個滅火的動作」; 股市名嘴則說「做一個拉回的動作」「做一個補漲的動作」; 甚至公務員、警官以及販夫走卒在回答訪問時，也會不斷地「做…」「進行…」。

這種缺乏美感、累贅而令聽者疲勞的語言現象，早就有作家與學者發現了，但似乎沒有人想去努力改善，於是「動作」便愈來愈多。聯合報曾刊登專文找人討論，並將此一現象稱為「語言癌」--因為擴增許多字，像癌細胞增生那樣--引起許多人的關注與反響。其實「上菜」「清理」「驅離」「滅火」「拉回」「補漲」是動詞，本身就代表一個動作，把他們名詞化再加「做」「進行」「一個」「動作」等字，假使沒有改變原義衍生新內涵，實在是畫蛇添足，毫無必要。

一般「語言癌」現象較常見於口說，寫成文字，通常會加以精練，把多餘的「癌細胞」移除。不過，的確有某些人秉持「我手寫我口」的精神，把那些「做」「進行」「一個」「動作」……，通通化成文字，寫上紙面。中國時報曾有這樣的報導：「行政院衞福部……表示，飲料內的茶胺酸僅供調味用，……目前不會採取任何下架的動作。」我也曾讀過《喬治.馬歇爾傳記》的中文譯本，出現如下的句子「在雅爾塔試圖對蘇聯人進行姑息」「艾克譴責他們不應對馬歇爾進行貶低」。你說，彆不彆扭?

我認為，語言文字如果作為詩、小說、戲劇等文學藝術的材料，要怎麼用是作家的創作自由。然而，若要用來溝通、論理或陳述事實，就必須力求精確、簡練而有效率，不可輕率隨便，讓冗詞贅字氾濫成災，混亂遲滯讀者的思考，浪費掉大家的精力、時間，以及印刷、存儲、傳輸等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