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在這麼大的雨中在海上

從沒在這麼大的雨中，在海上。

 

對我來說，此刻活在世上最迷人的事，就是還能經歷許多沒經歷的，認識還沒能真正認識的。

 

很多時候是因為還有未知，我們才留戀著這個世界。

 

…..

 

浪人，必須凝視浪。那種凝視不只是靜態的，而是真正去感受到每一道浪都是活的生物。牠從遠處過來，我們眼睛就抓住不放，好像要看進這道浪的血脈和成長，於是才能判斷這道浪和我是否有緣。

 

這種凝視和看脈絡的深觀不同，是為了知道如何相處而發出的一種凝視。

 

所以浪人看浪，是必須，也有感情。

 

 

….

 

大雨中的浪，太特別了。

 

千萬雨點落在海面，每顆雨滴都回彈起數顆更細的水滴。所以瞬間，千萬雨點在海面上以數倍的方式幻化成奔跳水珠，就這樣360度包圍著我，跳躍不止，在視覺上非常震撼。

 

看更遠一點，一道道過來的浪，層層疊疊，這熟悉的畫面卻被億萬顆水珠鋪在浪的稜線上更改了畫風，瞬間，海面上一座座海浪宛如山巒，太陽不在的灰階色調，讓眼前像極了一幅大水墨畫，只是這山水，是活的。

 

只因眼前所見、身體所感，雨中與自然同在的我又淚水湧上。

 

 

….

 

感受不是一直停留在水墨的驚嘆之間，比平時更大的浪和一直落下的雨，加上遼闊海面無盡頭的灰階陰鬱，雖然沒有打雷，卻想起了北歐神話裡在風雨中拿起雷神之鎚的索爾，是千軍萬馬裡那種無情的肅殺與淒涼，讓在海上的我情緒驚慌～  有   點   想   回   家。

 

但來了海上，還是想玩。今日就帶著些許恐懼嘗試自己不太有把握的浪。

 

第一道感覺有緣的浪過來，我轉身，滑水追浪，身體已感覺追上了，但一看右側浪壁已大片蓋落，知道再往前就要被吞噬，我急急人往後，帶著板子從這道浪撤退。

 

再等，第二道浪過來，覺得可以，轉身追浪，又追上了，但眼睛根本睜不開，雨滴不客氣地正面襲來，模糊了視線。

 

「什麼嘛！都看不到怎麼站起來？」就這樣猶豫了一秒後就沒機會了，被浪捲入海中，人和板子翻了一大圈。

 

狼狽的我抓著浪板，趕緊游回起浪點。

 

回到起浪點，喘息不停，坐上板子，卻哈哈大笑。

這太刺激了！我對自己說。

 

慢慢不排斥這兇猛、沒有善意的浪，覺得還能「認識沒認識過的世界」本身就是一種美妙。更精確的說，只要我不固執的都要依自身的期待才願意接納的話，世界和內心就可瞬間變得遼闊。

 

….

 

就只是這片海洋與陸地交接的浪潮之處，只是一個小小海灣，就能因天候風向、溫度季節，有截然不同的樣貌，世界總是不停地展演精彩。

 

回程的路上，太平洋海水還順著頭髮滴落的時候，就想著回家要趕緊寫下這些文字，彩繪今日的水墨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