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盞星光

 

第一次飛越阿根廷那個夜晚的景象至今依舊歷歷在目，那是一個黯夜，唯一閃爍著的是平原的稀疏燈火，彷彿點點星辰。。

 

在汪洋般一片黑暗中，每盞燈火都指示著某一份人類意識的奇蹟。在這棟房子裡，有人在閱讀，有人在思考，有人在吐露心事。在另一棟房子裡，或許有人正試圖探測太空，為仙女座星雲的相關運算絞盡腦汁。在某個地方，有人相愛。微弱星火在遠方鄉間瑩瑩閃現，彷彿都在渴求著得到它們需要的糧饗。然後是一些更幽微的燈火，點亮著詩人、老師、木匠的家。但在那麼多洋溢生命色彩的星辰之間，又有多少門窗緊閉，多少星星熄滅，多少人沈沈睡去…

 

應該設法與它們相聚，那麼多星火燃燒在遠方鄉間，是該盡可能試著同它們有所交會。

 

作家也是飛行員的安東尼・聖修伯里，在他八十幾年前的著作《風沙星辰》裡寫下這段文字。

 

從沒有想過，從天空看地表，那平凡家戶可成點點星光，令人看著燈光如同望著星辰。盞盞星光都有傳說，若以這種心情看待凡常家戶即刻不凡了起來。

 

遙遠，來自相對的距離，遠方，總是幫我們現出彼方的不凡珍貴。

 

一起生活，久了，嘮叨鬥嘴，有時美感盡失。但，一踏上旅途到了遠鄉他處，想起這些生活中的吵雜煩鬧，竟有了想念。於是，回家，或許不久又忘了這種美感，但也或許，有時會讓我們置身在同樣情境時，能瞬間飛到了外太空的遠處，用一種不同的方式品嚐此刻。

 

多年前有回到了東北角海邊的一所學校帶兩天工作坊，第一天晚上無處可去，我就在鄰近小村落漫步著。可能是天氣太冷或者是東北季風太狂的反差（其實忘記了），就只是散步到一個巷弄，一戶人家門面半掩，視線能直接進到客廳。就是一家人看著電視，多家常的景象，卻讓我覺得那裡好溫暖。

 

我就這樣想家了。

 

過往回老家探訪父母，對他們老是守在電視前，讓我們回去也只是陪著看電視，心裡覺得不該如此，可惜了時間。但在這個畫面之後，有時會讓我記起這種場景有多溫暖。於是，可惜成了安靜的微笑。

 

就是啊～能陪他們看電視的時間還有多久？這問題一問，心裡的「應該」都融化了。

 

……..

 

「應當設法與它們相聚」，有了這種眼光，看著平凡生活的平凡就不怕了。於是，我們用了一種姿態，重新回了人間。

 

要過年了，這星光或許可以是很多人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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