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末班車1
待她說完後，我卻欣喜地看到了不遠處——竟是我家門口的車站！
我從位置上站起來，向司機狂奔過去，第一件事就是向他鞠躬道謝。
「我之前誤會你了！你是個好人！」
我低頭看着自己腳尖，第一次因爲道謝而感到難爲情。
可我等了很久，始終沒等到熟悉的咒罵。
我疑惑地抬起頭，卻被眼前一幕嚇得往後哆嗦了一步！
那司機竟變成了一副森森白骨！
怎麼回事？之前他頂着血淋淋的腦袋撿棍子揍亡靈的時候，我還以爲他是不死之身。
「磨嘰什麼？」
「趕緊滾。」
沒想到司機變成白骨後，說話還是這麼兇。
但被他這麼一罵，我這才回過神，發現車子早就停在了我家附近的車站前。
臨走前我再次向他道謝。
可司機甚至都不願意多搭理我一句。
我後腳還沒徹底離開車門，車子毫不留情地迅速甩開了我。
我朝着車子遠去的方向伸了伸脖頸，卻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這司機還真是沒有人情味……
我劫後餘生般癱坐在車站裏，肆意地吹着人間的夏風。
七月半剛過的夏季，深夜的風吹來還有些涼爽。
突然旁邊有個等車的人走向我，語氣十分疑惑：
「姑娘，你剛纔下來的是什麼公交車？」
「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什麼？！
我內心升起一股驚疑：這靈車難道不止我能看到嗎？！
26司機視角
靈車雖然經常在人間穿梭，但絕不能停在陽間被不相干的人看到。
所以當我清點亡靈卻發現多了一個女人的時候。
我就知道，她是下一任靈車司機。
於是，結束這一趟車次後，我立馬前去找她。
可我萬萬沒想到，半路竟殺出來個老太婆！
先不管她是怎麼知道把這女人帶往鬼門就能送她回陽間的。
我肯定不能眼睜睜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於是，我將她從人羣裏帶出來，指着被捲入黃沙彷彿消失的宅子嚇唬她。
老太婆要拉她去當替死鬼！
然後我掏出能令人失憶的黃泉水拿給她喝。
結果她不像看上去的那麼傻，竟然扔了！
也許因爲剛來這裏，她身體還不適應，突然就喘不上氣了。
我捉弄她，說她是因爲不相信我，沒喝那黃水，才這樣的。
27
傻女人還真信了。
醒來後看見我家牆上的照片，似乎猜到了我與妻兒不告而別多年。
即使她表現出對我的同情和難過，但我仍然不會動搖讓她成爲我替補的想法。
於是，我給她一張地圖讓她慢慢往鬼門走，騙她我得先去接人。
但其實我不是去接人，我只是再去補一瓶黃水。
哪知道這個女人太蠢了！
我剛走，就聽見路上有小鬼說起，長舌女鬼在賣人肉！
大家都趕着去買。
我也去了，開着車第一個衝到了街上！
一來我就看見她既滑稽又可憐地被吊在攤子上。
我再次感嘆，蠢，真的太蠢了！
可我根本沒有什麼錢。
要不是在來路上的時候偷了好幾戶人家的銀錠，根本救不了她。
28
救下她後，她果然對我更信任了。
而當我知道這女人中了障眼法後，對時間一定沒什麼概念。
我再次騙她，說鬼門去不了了，七月半過了。
其實根本不用去鬼門那麼麻煩。
她是被選中成爲靈車司機的人。
一旦被選中，她絕沒有回到陽間的可能了！
她渾然不知自己悲慘的命運，將我視作唯一的救星。
我見她淚涕橫流地求我，讓我想辦法救她。
看她這麼狼狽，我卻在心裏狠狠取笑，比當年的我差勁多了！
29
我騙她說亡靈的頭七到了，可以在送亡靈回程探親的同時，把她送回人間。
上車後，我偷偷在後視鏡看她。
蠢女人果然很高興，眼神熱切得像盼着回家的旅人。
很可惜，其實她根本下不了車！
如我預料的那樣，當她下了靈車企圖逃走時，就會像八爪魚似的被彈回來。
從這一刻起，我就知道。
即使開了車門讓她走，她也絕不可能回到人間了。
30
我被亡靈打碎了腦袋。
這已經是第78次了。
似乎大多數亡靈在頭七回來的時候，都會出現這樣的應激反應。
傻女人被我嚇慘了，拼命給我止血按壓心臟。
但很快，她就被執念過深的亡靈拖走了。
我可不能讓她死。
死了就沒人替我開車了。
31
我頂着劇痛的腦袋爬起來，把備在駕駛室的棍子拿出來，驅散了亡靈。
女人看見我站起來，眼裏全是對我的感激和崇拜。
可她不知道，在通常情況下，靈車是不能出現在陽間的。
除非我強行衝破來自陰陽兩界間的阻力。
可我剛加速靈車，就因逆反阻力而變成了一副白骨。
但好在靈車最終還是停在了陽間。
女人下車前傻乎乎地感謝我。
有什麼好謝的，我不是好人。
我只是看她太過蠢笨柔弱，根本不適合開靈車罷了。
司機完。
番外
老婆婆給過我一張紙，紙上她特別囑咐道：
「我家裏還有個癱瘓的老頭子，只要別讓這老頭因死了沒人看見而腐爛在屋裏就行。」
讀完她留給我的信。
我就按地址找過去了。
奇怪的是，這段時間去照顧老頭，明明老頭告訴過我，他並沒有子女。
但今天我去看望老頭時，一個高大俊朗的青年竟用鑰匙開了門。
那青年看見我進了老頭子的家，一下就愣住了。
沒等我開口就被他當成了小偷，還劈頭蓋臉地罵了我一頓。
我被罵蒙了，心裏一委屈，就把見過老婆婆的事兒告訴他了。
青年聽完站在那，極爲震驚地看着我，然後一把就拉住我往他房間裏跑。
我被他推進臥室，他甚至下意識反鎖了房門。
「你做什麼？」
我害怕得整個人都在發抖，與他連連解釋：
「你是那婆婆的兒子吧？」
「我照顧那老頭，是你媽叮囑的！」
正好我兜裏還裝了那婆婆給我的紙條，於是我趕緊掏出來，拿給這青年看。
這不掏不要緊，一掏出來我自己都嚇着了。
根本沒有什麼寫了字的紙條，那只是一張刻着符文的黃紙罷了！
我慌了：「哎呀你聽我解釋！」
生怕那青年以爲我是什麼小偷，把我反鎖起來然後報警抓我。
沒想到那青年非但不罵我，反而從櫃子裏拿出幾張照片。
我一眼就認出了老婆婆。
「對！我見過這個老婆婆，她是你媽媽對吧？」
接着，我看見了另一個年輕而熟悉的女人。
那女人竟與司機掛在牆上的照片長得一模一樣！
我驚呆了，指着這女人看向青年：「這……這也是……你媽？！」
青年皺着眉，嫌棄地看了我一眼：「什麼腦子！你一直說的老婆婆，她不是我媽，是我奶奶！」
天吶！我驚呆了。
怪不得他的眉眼，甚至連說話的德行都與那司機十分相像！
這還真是隔代遺傳啊。
可我實在不理解，既然老婆婆與那司機是錯過大半輩子的夫妻。
那老婆婆上車後爲何不直接與司機相認呢？
-完-
□程十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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