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選 1958 年柏林影展主競賽的《戰地情鴛》,改編自 Erich Maria Remarque 的同名小說,故事描述二戰末期,德軍在俄國境內節節敗退。獲准休假三週,返回家鄉的德國士兵 Graeber,在已經被戰火摧殘的家鄉中,苦尋父母下落不著。他在四處探訪親友的過程,認識因為父親被關入納粹集中營而心焦的童年舊識 Elizabeth。兩人相識、相戀,迅速墜入愛河。遠離前線的三週假期是死神的恩准,一切都來得太快,也結束得太快,Graeber 很快就要回到前線,愛的形貌在戰火下顯得柔軟又堅韌,卻仍無處逃逸。
Graeber 在短暫的假期與舊識 Elizabeth 相戀,觀眾因此經歷複雜的心情轉折。通俗劇的愛情拉扯有高強的逃避色彩,在這部電影也不例外,但有甚麼東西真的能逃避戰火?《戰地情鴛》做出電影編排上的精彩回應,當這對愛侶的感情升溫,Graeber 透過門路帶著 Elizabeth 去到戰時一間秘密開放給上層階級的高級餐廳,嘗試度過不符身分的浪漫夜晚。然而,空襲隨之來臨,一行用餐的客人從容不迫地往地下避難所移動,儘管飲酒與歡唱仍在繼續,尖銳的炮火聲響與騷動卻再次出現,最終,死亡、混亂,與真實的燒燙傷口,將他們趕回大街。
美國導演 Stanley Kramer 執導之《紐倫堡大審判》(Judgment at Nuremberg,1961)曾試圖拉扯出納粹德國之下,比較複雜的小人物道德問題;在那部電影的結局,美國法官指責德國法官,他不能主張自己無法預見大屠殺的發生,從他第一次跨過界線,讓無辜者入獄之後,就喪失這種主張的權利。《戰地情鴛》的結局對相似的問題,提供一個或許基於同情而生的答案,它讓觀眾看見,Graeber 是如何從電影開頭「越界」之後,便再也在道德上「無處可逃」。這種下他的悲劇遠因,不論先找上它的是戰爭、是納粹,或是民族仇恨皆然。
最後,我們尤其會記得,Graeber 與 Elizabeth 在「曾經想去哪裡旅遊」的愛情閒談中發現一個問題:世上似乎再沒有不曾被納粹德國肆虐的地方,因此,即便戰爭終有一天會結束,他們仍將再也無處可去。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是待在彼此身旁,不離開彼此、不離開愛情,不走出那個無法抵禦砲火的危樓,這似乎便是他們能去到最遙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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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情鴛》(A Time to Love and a Time to Die,1958)/美國,Douglas Si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