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10|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文學|不與時人彈同調的莊嚴氣派|首獎的留白與最後的留白|雨聲裡偏遠的哭聲|你不回來吃飯|黃國峻

「一年中會有一兩天,天空下起份量極重的雨水,因為只有那一兩天,地球的角度剛好讓冷空氣和熱對流形成一道水門,只要偏差一點,水門就不存在。」~黃國峻《 水門的洞口》

今天的午後下了一場暴雨。每當夏季午後下起暴雨時,我總會想起我最喜歡的作家黃國峻,在二OO三年六月二十日選擇以自縊的方式離開人世,為遺留在世間的人留下一個巨大的問號,那天的台北午後正下著一場暴雨。

「我覺得很徬徨,甚至不知道在甚麼樣的地方,什麼樣的時間比較適合想起你,但是,我的生活中充滿了這樣的時刻,在某一天下午雷雨過後五花十色張開碰撞的雨傘遮蔽下的人群中,在某一個晚起的假日早晨騎著摩特車去住家附近自助餐廳的炎熱柏油路上,來不及防備地我就想起了一些不甘沉澱的往事,我該如何同時記起你認真生活的勇氣,又忘到你匆匆結束生命的決定?我要如何提醒自己人生在世追求的是愛,同時又不會偷偷地想到或許恨的力量更大?」~袁哲生偏遠的哭聲

黃國峻(左)與袁哲生(右)

黃國峻與袁哲生是九O年代台灣文壇知名的好朋友。兩個人因為一場聯合新書發表會的關係偶然結緣,進而成為彼此在文學道路上互相提攜的好朋友,兩人的相知相惜被文壇傳為佳話的同時,黃國峻另一個身分──黃春明的次子,也是時人津津樂道。

黃春明(左)次子黃國峻(右)(聯合知識庫)

「國峻, 我知道你不回來吃晚飯, 我就先吃了, 媽媽總是說等一下, 等久了,她就不吃了, 那包米吃了好久了,還是那麼多, 還多了一些象鼻蟲。 媽媽知道你不回來吃飯,她就不想燒飯了, 她和大同電鍋也都忘了,到底多少米要加多少水? 我到今天才知道,媽媽生下來就是為你燒飯的, 現在你不回來吃飯,媽媽什麼事都沒了, 媽媽什麼事都不想做,連吃飯也不想。 國峻,一年了,你都沒有回來吃飯。」~黃春明〈國峻不回來吃飯〉

提及黃國峻的文章繁不勝舉,然而討論他的文章大多環繞在與父親黃春明的關係上,對於他的作品往往匆匆帶過。黃國峻的小說有濃厚的洋腔洋調,除了太過於像翻譯的語句讓讀者難以進入黃國峻的小說世界外,洋化的背景拉開讀者與小說世界的距離,再再給人一種晦澀難解的疏離感。

黃國峻身處的九O年代台灣文壇,隨著地方文學的興起,吹起一陣鄉土文學風潮。若說鄉土文學是緊貼著台灣現實的歷史時間和地理空間,隨著地方脈動在進行書寫,黃國峻的洋化背景設定則是將整個地域特性模糊化,抽去地理空間,只留下時間座標,將人物放置在某個社會型態之中,呈現出在這個社會型態之下人的處境。

黃國峻這樣的風格,也讓一九九七年的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成為最有爭議性的一屆。黃國峻的初聲試啼之作〈留白 〉描述畫家雅各、妻子瑪迦與瑪迦的妹妹哈拿三個人從準備宴會到宴會開始,短短一天之的內心流轉。 畫家雅各在畫布前苦苦構思、妻子瑪迦在家庭瑣事間打轉、妹妹哈拿則是在觀看雅各的畫作與陪伴瑪迦之間拿捏自己的位置,留白,表面上是一種繪畫的技法,實質上是理應關係親密的三個人,各自有各自的思維在運作,各自揣度著各自的心事,彼此之間的關係非常的疏離,互不靠近。

對於當時在場的評審之一的馬森來說,黃國峻的〈留白 〉除了在語句上過度的洋腔洋調與異國場地有原創性的疑慮外,以他的美學來說,缺乏本地氣息的作品無法稱得上是好的作品。

另一名評審張大春則是極力為黃國峻的〈留白 〉做辯護。張大春認為,〈留白 〉一文的洋腔洋調與異國背景都是緊扣著小說「疏離」與「陌生」的核心而設計的。藉由陌生化的敘述腔調與洋化的故事背景,來強化小說疏離的效果,在形式與內容之間有緊密的呼應關係。

在這場〈留白 〉是否為首獎的攻防戰中,黃國峻的〈留白 〉未如支持它的評審所願獲得首獎,與另一個參賽著謝昭華的〈魚狂〉並列推薦獎,該屆首獎從缺。但是黃國峻卻因為其作品的殊異性,加上張大春「不與時人彈同調的莊嚴氣派」的評語為他背書而擠身文壇。

黃國峻

在獲得文學獎之後,接下來的一年,黃國峻持續地在《聯合文學》發表作品,直至離世前,黃國峻共出版短篇小說《度外》、《盲目的注視》、《是或一點也不》,散文集《麥克風試音:黃國峻的黑色talk集》以及未完成的長篇小說《水門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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